如意卻不願意聽旁人的牆角,便又抬腳,直去馬車上等她——要避人耳目回到宮中,多少還是有些麻煩的,故而她們姊妹倆都儘可能一同回宮。倒無關關係的好壞。
如意等在馬車上,而琉璃直奔徐儀而去。
她聽見了徐儀和如意之間的私話,早先心裡亂糟糟的思緒反而沉寂下來,覺著徐儀其人也不過是個避人耳目、私相授受的小人罷了。他確實為她解圍了,她也欠了他一個人情——但卻不值得為此就混亂、糾結起來。
她只需記住,他出身自沽名釣譽的徐家,為人也必定口蜜腹劍,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大步搶到徐儀的跟前。
徐儀目光略一掃四周,確定她是衝著自己來了,雖略有疑惑,卻也並沒有刻意躲避。
在他看來,這位沭陽公主性格蠻橫,說話做事都亂七八糟的,同她接觸最好的方式便是以不變應萬變。
琉璃到了他跟前,杏眼直視著他,蠻橫道,“多謝你今日替我解圍。我欠你人情,日後定有回報。”
這番話卻出乎徐儀的預料——他想,這位沭陽公主原來並沒有這麼傲慢,竟也是知道好歹的嗎?
他待要說不必,琉璃卻已看都不看他,轉身便離開了。
徐儀:……
徐儀只覺著莫名其妙。
琉璃跑出了幼學館,才覺出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她滿腦子都是徐儀溫潤如玉的黑眸子——好像不論她怎麼傲慢、暴躁、失禮,他的態度始終都沒改變,溫雅從容,無懈可擊。她適才定然又表現得極為糟糕,她想,他肯定在心裡暗暗的取笑她吧。
琉璃不由回望,然而徐儀早已了無心事的的自南門離開了。
第十七章
待姊妹二人回到宮中,便聽到了這個訊息——武陵王薨了。
武陵王是當今天子的親哥哥,只長天子一歲,才剛到知天命之年。趕上六月天熱,他多喝了幾杯冰酒。同姬妾們戲水時忽然中風跌倒,沒幾日便過世了。
武陵王常年居住在藩國,同宮中沒有什麼往來,天子的子女中只妙法、妙音兩位公主曾經見過他,其餘的人對這位伯父都十分陌生,聞訊便也談不上多麼傷心。只按規矩守孝致哀。
然而不論是徐思還是張貴妃,卻都明白這變故究竟有多重要。
天子年已四十九歲。長子維摩十五歲,次子般若也已七歲,都平安渡過了容易夭折的年紀。
這些年朝臣多次請立太子,都被天子強硬拖延下來,誰都知道他是在等待二皇子長成。朝臣們雖更支援寬厚仁慈的大皇子,卻也對此無可奈何——一來天下是天子自己打下來的,天子手握實權,腰桿子硬,說話也就格外算話。二來,大皇子實在是過於體弱多病了。這廂朝臣們眾口一詞的請立太子,那廂大皇子就因為天熱、天寒、案牘勞累……一干無關緊要的理由病倒了。朝臣們還哪裡能固執得起來?
至少他們沒天子那麼有底氣。畢竟冊立儲君的最大的用處就是確定帝統,穩定人心,免得日後諸皇子爭位。而儲君唯一的職責是在天子駕崩之後繼任天子,以延續穩定的朝局。一個一看就難以盡享天年的儲君,都無人敢保證他一定能活得過天子,立他有什麼用?
然而武陵王的死,令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只年長一歲的親哥哥的去世,令天子切身感受到了老邁的逼近,生死的無常。
這件事後,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意識到確立自己的繼承者的緊迫性。
那麼他的選擇會是維摩?還是般若?
是既長且賢,羽翼豐滿,出閣八年間才能品行有目共睹,世人重之的大皇子?還是年方七歲,剛剛出閣,資質德行都還不為世人所知,但天子愛之的二皇子?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的氛圍都為之緊張起來。
但天子遲遲沒有動靜。
夜間他感到頭痛疲乏時,徐思輕輕幫他按摩太陽穴。他抬手取掉徐思的簪子,看那漆黑秀髮瀑布般傾瀉而下,鋪開在秀美曼妙的脊背上。他抬手撫摸徐思白皙的面容,手指劃過她修長優美的脖頸。口中不由便嘆道,“真是不甘心啊……”
徐思沉靜的凝望著他,他便道,“朕已經老了,你卻還這麼年輕美麗。”
徐思記起當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波瀾不驚的內心竟也有所觸動。她其實也已不再年輕,但也許是因為心境明淨豁達,不曾為情所困的緣故,竟察覺不出衰老來。這些年氣質、風韻反而越發成熟動人了。
然而縱然面容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