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門,一路往北。易中天護行的隊伍不見了,永夜從車底感覺著四周的動靜,終於找到機會從車底落下來,輕飄飄地躍上了路旁的大樹。
她望著車隊行遠。此地周圍定也有湖,密密的蘆葦像綠色的毯子鋪開。這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永夜毫不遲疑地鑽了進去。身體已疲倦不堪,她需要好好睡一覺,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無邊無盡的青色蘆葦遮掩了永夜的痕跡。除了水鳥飛過、風吹過的聲響,她聽不到別的。天灰藍,掛著幾片陰鬱的雲朵。永夜閉上眼,疲倦地睡了。
她睡不踏實,從小和月魄一塊兒的情景總是不依不饒地出現在眼前。
怎麼就這麼難呢?他不過是想開間平安醫館,做個小老百姓。
還有薔薇,雪白的臉上總掛著對她的依戀。自己甩了她那麼多次冷臉,她還是肯為了自己跟著月魄走。郡主的身份啊,她肯忍了月魄,被他支來喝去,半點兒怨言都沒有?
她應該冷血不予理會,任他們兩個死在易中天手中,急回安國,助父王平定內亂,匡扶朝綱,再揮軍南下或與陳國談判。
永夜睜開雙眼,天邊竟然有幾顆星星在閃爍,一彎淡淡的月牙兒從暗色的雲朵旁露出了頭。
“月魄……”永夜的雙眸映出一點月華,流光婉轉。那一點兒亮一點兒白,彷彿是一個白衣出塵的人。
永夜站起身,瞧了瞧自己的打扮,笑了,真不是做刺客的料。她望著遠處幾點兒漁火腳尖一點悄悄靠了過去。
船裡漁公正對漁婆說:“今天運氣好,釣到一隻大鱉,還有幾尾鯉魚,明兒拿到市集上能賣個好價錢。”
“早起好賣。賣個好價錢給老二攢著娶媳婦……”
不知為何,永夜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巷口賣面的王老爹,現在她覺得唸叨這些生活瑣事也很幸福,至少他們過得簡單。
小船上的風燈被吹熄的時候,她上了船。老兩口已經睡了,永夜下了醉夢散。這一覺可以讓他們睡到明天日落。
她找了點兒吃的填肚子,換了衣裳,有點兒抱歉地想,那些魚你們後天再去賣吧。她記得美人先生的住處,如果月魄和薔薇被擒,有一半的可能會被關在那裡。
水榭燈光明亮,重重院落靜寂無聲。
永夜沒有動,她靠著柱子看到水榭中無人也耐心地等待著。院子,她不敢貿然進入。她只能等。
一個時辰後,水榭突然有了人聲:“早說過了,他怎麼可能來這裡?”
美人先生坐的長榻滑開,裡面緩步走出來兩個人。長裙似雪,灰袍玉立。
永夜心一顫,應該是這裡了。
美人先生嬌笑著說:“中天,我說過,李永夜不是我遊離谷的人你偏不信。”
易中天冷冷說道:“聽說李永夜曾在遊離谷求醫半年,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端王世子。”
美人先生坐在榻上慵懶地理著長髮,“李谷是何許人,你以為一個假的他會瞧不出來?不過,她身上種有蠱毒卻是真的。”
第二十八章 背後一刀(4)
一個真世子,沒有武功,如何逃走的?易中天想不明白。
像是知曉他的想法,美人先生笑道:“聽說齊太子燕事後匆匆離開,在飛燕樓永夜與他聊得很愉快,你為何輕易放太子燕返齊?沒準兒,是他藏了李永夜也說不準。”
“若是藏身在齊使隊伍中,沒道理不會被我發現。難道他會飛不成?他又是如何知道當晚我會動手?”
“別忘了,她的貼身侍女和她的護衛長都失蹤了,你們現在還沒找到人呢。永安侯與他們同時失蹤,你說會不會在一起?”
易中天哼了一聲,“我行動之前,城門已閉,他們走不出去。對了,金簪的主人是何人?”
“簪子給了你,讓你利用永安侯傷了風揚兮,安國的薔薇郡主卻不能給你。中天,與陳王的約定我們遊離谷已做到,我再不欠陳國什麼了。我要離開了,祝你和公主白頭偕老。”
為什麼美人先生堅持不告訴易中天她的身份?陳王許了遊離谷什麼好處,才讓遊離谷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籌劃換世子、安國大亂的事?
一個刺客組織,殺人求財。然而,永夜直覺地認為,遊離谷似乎不僅僅為了銀子。天底下賺錢的生意多了去了,插手一國內政,挑起內亂。遊離谷主志在天下嗎?
易中天離開了。永夜還在等待。
美人先生挑亮了燭火,展開了那幅畫,輕聲吟道:“欲減羅衣寒未去,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