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的意思。“繁兒慌了一下,她強硬得壓下所有的情緒,不想多說,也並不想多惹麻煩。
“張淵,你打算什麼時候下手?”九思似乎從來不在乎自身的安全,總是說那些討打的話。
他的餘光掃到繁兒的身後,看到那個人影之後,低頭用手指碰了碰桌面,然後他聽到繁兒說道,“你未免也太多管閒事了。“
“是嗎?”九思笑意濃濃得問道。
他朝她身後挑了挑眉,繁兒的臉上表情一僵,她緩緩得回過頭,看到傻站在她幾步之外的張淵。
***
百年之前的斯年城和現在的沒什麼不同。
若非要掰著手指頭說一說到底有什麼不同的話。大概是人不同,再一個就是那時的斯年城一旦進入夏季,就開始連日陰雨,這一場雨像是要下一個夏天。
斯年城每隔一小段路就有一個涼亭,一到下雨的時候,就瞧著每處小涼亭有幾個人,那些人或站著或坐著,他們的神色如常,用手掌反覆的擦拭著額角上的雨水。
出門就遇雨,這讓城中之人早已習慣,就算是打溼了今日早晨換上的新衣裳,他們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好氣惱的,畢竟這是斯年城,若不是這樣,沒有這樣的雨,大概就不算是他們一直生活著的地方。
百年之前,那是小客棧還不是小客棧的時候。
那只是城郊的一處小宅子,到底有多小,就是你推開門,左右看一眼,便把這宅子看盡了。
有個男子推門出來,他展開宣紙,上面是他方才寫好的,只是墨還未乾,他低頭吹了吹上面未乾的墨跡,然後抬頭看了看陰天。有雨滴落在他的鼻尖上,他沒伸手去管自己被打溼的鼻尖,而是把手中的宣紙藏在了身後。
“這雨要到秋日才會停啊。“年復一年的如此,他也年復一年的住在宅子裡。他是這宅子的主人,落魄不堪的主人。
宅子的主人也姓張,是個窮酸的秀才,二十多歲還未娶親。
要鄰居說,這張恆,除了一肚子的墨水之外兩手空空。他為什麼還未娶親,這答案顯而易見。誰家的姑娘會因為這一肚子墨水與他窮酸上一輩子?
城郊住著的幾戶人家,張恆是最窮的哪一個,一個月總有二十多天揭不開鍋,剩下的幾天是他靠著賣字畫拿點銀子來生活。
只可惜這點小錢,支撐不了多少時候。
畢竟誰都是要生活的,沒有東西憑藉著生活,什麼喜歡啊中意啊都成了奢望。
他回屋尋找家中的雨傘,他的房間很小,他饒了三圈之後,發現那把伴他多年的雨傘不見了。他拍了拍腦袋,實在想不起被他丟在何處了。
手中握著的字畫是老闆限定今日要送到的,他看了看天,現在還不過去大概會趕不到。和他做字畫生意的不多,他若是今日不去,大概以後要日日夜夜額的揭不開鍋了。他把字畫放在衣裳裡,紙貼在熱乎乎的胸膛上,他倒吸了一口氣,有點涼。
他的身體有所反應,但意識調動了腳步,他一個健步就衝到了雨幕裡,快速的往門外跑出去。
張恆雙手抱著胸,生怕把胸口裡的宣紙弄溼了。他跑得飛快,鄰居出門倒木盆裡的水,看見他瘋跑,連忙喊了一聲,“誒,張先生,拿個傘啊,別生病了!“
但張恆聽不到一樣,雨聲太大,那一聲小小的呼喚瞬間就被雨聲淹沒了。
“真是瘋了。“鄰居晃了晃空了的木盆,邊說邊進門關上了門。
城郊和斯年城的繁華地帶的距離,就像是他這個生活揭不開鍋的人和那種日日山珍海味的人的距離。
你瘋跑都未必能趕得上,因為你怎麼知道,你往前走的時候,那些人是在原地等你呢?
機會很容易就飛走了,它們讓你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的看著它們插上兩根雞毛,從你面前並不快的飛走,它們飛得不快,不夠高,但足夠比你快比你高。你伸出手,也許就距離它們有短短兩根手指頭的距離,它們就那樣飛跑了。
“張先生,抱歉。我家老闆今日尋了別人了。就是城南最近勢頭正足那個李先生,“派了一個人在門口攔住他。張恆喘著粗氣,衣裳全溼了,守著門口的人像是背書一樣,面無表情,聲音毫無波瀾的宣佈,”張先生你也知道,最近城裡幾個愛字畫的大人,也比較喜歡李先生的圖。“
原來早早就已經定好了。
不管他今日是來得早還是來得晚,這些銀子都不會跑到他的口袋裡。全部都是那個城南的李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