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折
而向西,便是嵩山。
兩人上了少室山,將青驢系在樹下,舍騎步行,張三丰
舊地重遊,憶起八十餘年之前,師父覺遠大師挑了一對鐵水
桶,帶同郭襄和自己逃下少林,此時回首前塵,豈止隔世?他
心下甚是感慨,攜著無忌之手,緩緩上山,但見五峰如舊,碑
林如昔,可是覺遠、郭襄諸人卻早已不在人間了。
兩人到了一葦亭,少林寺已然在望,只見兩名少年僧人
談笑著走來。張三丰打個問訊,說道:“相煩通報,便說武當
山張三丰求見方丈大師。”
那兩名僧人聽到張三丰的名字,吃了一驚,凝目向他打
量,但見他身形高大異常,鬚髮如銀,臉上紅潤光滑,笑眯
眯的甚是可親,一件青佈道袍卻是汙穢不堪。要知張三丰任
性自在,不修邊幅,壯年之時,江湖上背地裡稱他為“邋遢
道人”,也有人稱之為“張邋遢”的,直到後來武功日高,威
名日盛,才無人敢如此稱呼。那兩個僧人心想:“張三丰是武
當派的大宗師,武當派跟我們少林派向來不和,難道是生事
打架來了嗎?”只見他攜著一個面青肌瘦的十一二歲少年,兩
個都貌不驚人,不見有甚麼威勢。一名僧人問道:“你便真是
武當山的張……張真人麼?”張三丰笑道:“貨真價實,不敢
假冒。”另一名僧人聽他說話全無一派宗師的莊嚴氣概,更加
不信,問道:“你真不是開玩笑麼?”張三丰笑道:“張三丰有
甚麼了不起?冒他的牌子有甚麼好處?”兩名僧人將信將疑,
飛步回寺通報。
過了良久,只見寺門開處,方丈空聞大師率同師弟空智、
空性走了出來。三人身後跟著十幾個身穿黃色僧袍的老和尚。
張三丰知道這是達摩院的長老,輩分說不定比方丈還高,在
寺中精研武學,不問外事,想是聽到武當派掌門人到來,非
同小可,這才隨同方丈出迎。
張三丰搶出亭去,躬身行禮,說道:“有勞方丈和眾位大
師出迎,何以克當?”空聞等齊合十為禮。空聞道:“張真人
遠來,大出小僧意外,不知有何見諭?”張三丰道:“便有一
事相求。”空聞道:“請坐,請坐。”
張三丰在亭中坐定,即有僧人送上茶來。張三丰不禁有
氣:“我好歹也是一派宗師,總也算是你們前輩,如何不請我
進寺,卻讓我在半山坐地?別說是我,便對待尋常客人,也
不該如此禮貌不周。”但他生性隨便,一轉念間,也就不放在
心上了。
空聞說道:“張真人光降敝山,原該恭迎入寺。只是張真
人少年之時不告而離少林寺,本派數百年的規矩,張真人想
亦知道,凡是本派棄徒叛徒,終身不許再入寺門一步,否則
當受削足之刑。”張三丰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貧道幼
年之時,雖曾在少林寺服侍覺遠大師,但那是掃地烹茶的雜
役,既沒有剃度,亦不拜師,說不上是少林弟子。”
空智冷冷的道:“可是張真人卻從少林寺中偷學了武功
去。”
張三丰氣往上衝,但轉念想道:“我武當派的武功,雖是
我後來潛心所創,但推本溯源,若非覺遠大師傳我‘九陽真
經’,郭女俠又贈了我那一對少林鐵羅漢,此後一切武功全是
無所依憑。他說我的武功得自少林,也不為過。”於是心平氣
和的道:“貧道今日,正是為此而來。”
空聞和空智對望了一眼,心想:“不知他來幹甚麼?想來
不見得有甚麼好意,多半是為了張翠山的事而來找晦氣了。”
空聞便道:“請示其詳。”
張三丰道:“適才空智大師言道,貧道的武功得自少林,
此言本是不錯。貧道當年服侍覺遠大師,得蒙授以‘九陽真
經’,這部經書博大精深,只是其時貧道年幼,所學不全,至
今深以為憾。其後覺遠大師荒山誦經,有幸得聞者共是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