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允炆。”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話之間抬起頭來看向堂上的靈柩之時,才看到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毫無血色的嘴唇因為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和飲食不規律起了一層裂紋,襯得那張蒼白小臉更顯疲倦。
所謂曾子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七日。
按照祖制,兒子在為父親守喪之時,前三天滴水不能進,從第四天起到發喪之時都只能在傍晚戌時喝一小碗粥。
如果發喪之日早還好,可像太子這樣的身份,兄弟又都在全國各地鎮守一方,要一個個通知到讓他們都趕回來,少則七八天,多則半個月那也是正常的。所以朱允炆作為太子朱標唯一的兒子,只能在這漫長的喪期中靠每天傍晚那一小碗粥撐著,也夠難為他的。
火盆中因為朱允炆方才放下去的紙錢而再次燃燒起來,火光跳動著映在他蒼白的臉上,竟然無端多了絲血色。
臨近子時,除了偶爾從走廊外傳來禁衛軍巡邏的腳步聲,整個大殿內外一片死寂。
四月的應天已經是春暖花開,可到了半夜,尤其是這靈堂,總是會讓人莫名其妙的感到陣陣陰冷。夜風從木質雕花窗欞外灌進來,撩起墜落於地的白紗素縞輕搖慢晃,燭光忽明忽暗之間,影影綽綽,竟如同有人走來一般。
朱允炆回過頭,在空無一人的靈堂內掃視了一圈,沒發現有人前來,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看像正前方寫著大大“奠”字的靈柩,輕啟唇瓣道:“父親果真都不回來看看孩兒麼?”
正說著,門口傳來一陣“吱嘎”的聲響。允炆反射性的回過頭,叫了聲“父王”,嚇得剛進門的小太監差點兒一個踉蹌栽到地上去。
“啊喲,我的長孫殿下,你可要嚇死奴才了。”小太監拍了拍胸口,轉身朝門外了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別人才小心翼翼的關上門,朝朱允炆奔過來。
“怕什麼?難道父王還會害了咱們不成?”朱允炆十分不悅的看了小太監一眼,回過頭繼續燒紙。
小太監走到他身邊,跪在地上對著朱標的靈柩磕了三個響頭:“太子殿下不要生氣,小鄧子不會說話,請殿下不要怪罪。”說完之後轉過頭,對著面前的朱允炆,神秘兮兮的從懷裡掏出兩個饅頭捧著遞過去,“殿下餓壞了吧?快吃點兒,這是奴才讓御膳房的曹公公特地留的,一直在蒸籠裡熱著,還軟乎著呢。”
朱允炆一見那饅頭,又驚又喜,本能的伸手去接。可那手剛伸到一半兒,就又縮了回來,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把頭搖得響撥浪鼓:“不行,守喪之期,不能進食,要是讓子澄太傅知道了,定會責怪允炆亂了祖制的。”
“哎呀,這靈堂加上太子殿下也才我們三個人,黃大人怎麼會知道呢?奴才知道殿下一片孝心,可這人要是餓壞了,哪還有力氣替太子殿下守喪呢?殿下這樣子,且不說太子殿下看了會難過,怕是皇上見到了,也是要心疼的。”小鄧子從小在允炆身邊當差,跟允炆感情很好。雖然表面上是主僕,可允炆一直將他當成心腹,而小鄧子自然也是心疼允炆的。
太子病逝,允炆已經很悲痛,可那個讀書讀傻了的太傅黃子澄偏偏要用一大堆禮儀教條綁縛著他,說什麼守喪之期不能吃飯,以盡孝道。
小鄧子沒讀過什麼書,大道理他不懂,可這“人是鐵,飯是鋼”的道理卻是清楚明白得很。一頓兩頓不吃已經很難受了,這太子殿下都去了這麼多天了,長孫殿下每天就靠一碗粥撐著,哪受得了?
可奈何自己人微言輕,不能跟太傅大人講道理,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趁黃太傅不在武英殿的時候從御膳房偷了倆饅頭出來,當然得讓長孫殿下吃了他才能放心。
朱允炆聽他這麼一說,垂下頭看了看他手中的兩個饅頭,不經意的舔了舔嘴唇兒,看得小鄧子心裡那是一個酸,眼淚兒都差點流下來了。
“殿下,您就吃點兒吧,離發喪還有好幾天呢,您要是不吃,怎麼撐得過去啊。”
允炆再次伸了伸手,最後還是一咬牙一橫心,別開了臉:“不行,百事孝為先,允炆不能違了祖制。”
“哎呀,我的長孫殿下,祖制重要還是身體重要?若是身體都沒了,還怎麼遵從祖制?奴才想,太子殿下應該也不希望看到您為了他罔顧身體的。”小鄧子說完把饅頭塞過去,“快吃吧,奴才去門口守著,放心,這麼晚了不會有人來靈堂的。”
朱允炆接著饅頭,張了張嘴,終是沒再開口。看著小鄧子起身走向門口的背影,在心底嘆了口氣。
肚子適時的又響了起來,看著饅頭,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