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氣得不輕,可他之前北征才剛回來不久,現在又是年關,不宜動兵,於是生生的將那口氣忍了下去。
到了四月春季,冰雪消融,春暖花開,朱棣才又整軍出征。
這一次朱高熾又要跟去,可朱棣對他上次的突然暈倒有陰影,死活不肯答應。最後朱高熾沒辦法,讓朱瞻基跟著去了。在臨行之前,朱高熾還將朱瞻基拉到一邊,一而再,再而三的囑咐“一定不能離開你皇爺爺左後”。
可就算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阿魯臺也會使用朱棣多年前的戰略戰術,打了大同就跑得遠遠的,時不時的冒出來搗一下亂,害得朱棣一時半刻無法收兵。
六月中旬,關外下了一場暴雨,雖然身邊的將士已經以很快的速度搭起了帳篷,但朱棣依舊被淋了個透溼。加上這些年他本來就疾病纏身,一下子就病倒了,再也無法指揮作戰。
朱瞻基自作主張下令班師回朝,朱棣躺在馬車之中,看著漸行漸遠的北蒙,遺憾的嘆了口氣。
掃清北蒙的心願,他這一生,怕是無法再實現了。
七月初,遠在皇宮的朱高熾收到朱瞻基的飛鴿傳書,說朱棣病重,讓他速去相見。
朱高熾發出一聲近乎崩潰的叫喊,拔腿就往外跑去。
他只帶了幾個侍衛,順著北征的線路,馬不停蹄趕去與朱棣的軍隊匯合,經過數天日夜兼程的賓士,在多倫草原一個叫榆木川的地方,終於見到了朱棣的軍隊。
大軍見他到來,即刻停止了行軍。朱高熾跳下馬,瘋了一般衝向馬車。朱瞻基正在裡面照顧朱棣,叫了聲“父王”,便被朱高熾趕了下去。
“父皇!”朱高熾俯□,輕聲叫著朱棣。
“熾兒。”朱棣吃力的睜開眼,抬手撫摸他的臉,“帶我離開軍隊,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吧。”
朱高熾點點頭,哽咽著說“好”,然後放下他,走出馬車,自己親自拉扯韁繩,屏退了所有的將士,將馬車緩緩駛了出去。
朱瞻基和所有將士看著朱高熾將馬車駕駛到百米之外的湖邊停了下來,大軍原地待命,誰也不敢妄自行動。
朱高熾鑽進馬車,坐到朱棣身邊,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裡:“這裡很安靜,只有我們兩個人。”
朱棣伸手撩開簾子,看著映照到湖面的落日。點點餘暉如同日照龍鱗,發出盈盈的波光。
遠山如同濃墨重彩的中國畫,在朱棣眼前鋪灑開來。
朱棣輕輕笑起來,彷彿見到朱高熾,精神也好了一半:“熾兒,我看到你了。”
朱高熾答道:“父皇,兒臣在這裡,你自然是看得到的。”
朱棣搖搖頭:“我看到的,是三十四年前的你。”
朱高熾訝然,沒有接話。
三十四年前,他才剛到明朝,青筍一般的年紀,面對成熟穩重,又英俊挺拔得不似真人的朱棣,一顆心在自己根本還來不及反映時,就那麼陷落了。
朱棣也沒有再說話,他只是看著湖面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露出極度寵溺,極度溫和的笑意。
多年前的朱高熾,就在那波光粼粼的湖光山色之間,從遠處緩緩朝自己走來……
第一百零七章、永樂大帝(下)
“這是哪裡?”
“你的手很冰。”
“床很大,要不要上來一起睡?”
“我突然活過來,你是高興還是失望?”
“你以為給自己找一個留我下來的理由,就可以安枕無憂嗎?你心裡很清楚,我不是你的兒子。我要是你,就立刻殺了我。”
“與其養一個你永遠都下不了手殺掉的敵人在身邊,還不如留一個能夠跟你同舟共濟,榮辱共享的兒子在身邊。”
“父王,我要你。”
“父王就那麼討厭跟孩兒同榻麼?”
“父王,你不是不討厭跟孩兒同榻,你是不敢跟孩兒同榻。”
“孩兒沒有胡說,如果父王真的對孩兒沒有別樣感情,又何必處處躲避孩兒?”
“為什麼不可以?!”
“父王?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做你的兒子,朱棣。”
“父王明知道這是個陷阱,為什麼要來?”
“只因為我是你的兒子麼?”
“如果你只當我是你的兒子,那你還不如不來。”
“如果我死了,下輩子,再不會做你的兒子。”
“父王為何不跟皇爺爺說孩兒不想成親?”
“孩兒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