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皇帝一面。”行者道:“這個容易,我老孫別事無能,若說送書,人間第一。你把書收拾停當取與我,我一筋斗送到長安,遞與唐王,再一筋斗轉將回來,你的筆硯還不幹哩。但只是你寄書怎的?且把書意念念我聽。唸了再寫不遲。”長老滴淚道:“我寫著——
臣僧稽首三頓首,萬歲山呼拜聖君;武兩班同入目,公卿四百共聞:
當年奉旨離東土,指望靈山見世尊。不料途曹厄難,何期半路有災哈。
僧病沉痾難進步,佛門深遠接天門。有經無命空勞碌,啟奏當今別遣人。”
行者聽得此言,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師父,你忒不濟,略有些些病兒,就起這個意念。你若是病重,要死要活,只消問我。我老孫自有個本事。問道:‘那個閻王敢起心?那個判官敢出票?那個鬼使來勾取?’若惱了我,我拿出那大鬧天宮之性子,又一路棍,打入幽冥,捉住十代閻王,一個個抽了他的筋,還不饒他哩”三藏道:“徒弟呀,我病重了,切莫說這大話。”八戒上前道:“師兄,師父說不好,你只管說好十分不尷尬。我們趁早商量,先賣了馬,典了行囊,買棺木送終散火。”行者道:“呆子又胡說了你不道。師父是我佛如來第二個徒弟,原叫做金蟬長老,只因他輕慢佛法,該有這場大難。”八戒道:“哥啊,師父既是輕慢佛法,貶回東土,在是非海內,口舌場,託化做人身,發願往西天拜佛求經,遇妖精就捆,逢魔頭就吊。受諸苦惱,也彀了,怎麼又叫他害病?”行者道:“你那裡曉得,老師父不曾聽佛**,打了一個盹,往下一失,左腳下翽了一粒米,下界來,該有這三日病。”八戒驚道:“象老豬吃東西潑潑撒撒的,也不害多少年代病是”行者道:“兄弟,佛不與你眾生為念。你又不。人云:‘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盤餐,粒粒皆辛苦’師父只今日一日,明日就好了。”三藏道:“我今日與昨日不同:咽喉裡十分作渴。你去那裡,有涼水尋些來我吃。”行者道:“好了師父要水吃,便是好了。等我取水去。”
即時取了缽盂,往寺後面香積廚取水。忽見那和尚一個個眼兒通紅,悲啼哽咽,只是不敢放聲大哭。行者道:“你們這些和尚,忒小家子樣我們住幾日,臨行謝你,柴火錢照日算還,怎麼這等膿包”眾僧慌跪下道:“不敢,不敢”行者道:“怎麼不敢?想是我那長嘴和尚,食腸大,吃傷了你的本兒也?”眾僧道:“老爺,我這荒山,大大小小,也有百十眾和尚,每一人養老爺一日,也養得起百十日。怎麼敢欺心,計較什麼食用”行者道:“既不計較,你卻為什麼啼哭?”眾僧道;“老爺,不是那山裡來的妖邪在這寺裡。我們晚夜間著兩個小和尚去撞鐘打鼓,只聽得鐘鼓響罷,再不見人回。至次日找尋,只見僧帽、僧鞋,丟在後邊園裡,骸骨尚存,將人吃了。你們住了三日,我寺裡不見了六個和尚。故此,我兄弟們不由的不怕,不由的不傷。因見你老師父貴恙,不敢傳說,忍不住淚珠偷垂也。”行者聞言,又驚又喜道:“不消說了,必定是妖魔在此傷人也。等我與你剿除他。”眾僧道;“老爺,妖精不精者不靈。一定會騰雲駕霧,一定會出幽入冥。人道得好,莫信直直,須妨仁不仁。老爺,你莫怪我們說:你若拿得他住哩,便與我荒山除這條禍根,正是三生有幸了;若還拿他不住啊,卻有好些兒不便處。”行者道:“怎叫做好些不便處?”那眾僧道:“直不相瞞老爺說,我這荒山,雖有百十眾和尚,卻都只是自小兒出家的——
髮長尋刀削,衣單破衲縫。早晨起來洗著臉,叉手躬身,皈依大道;夜來收拾燒著香,虔心叩齒,唸的彌陀。舉頭看見佛,蓮九品,秇三乘,慈航共法雲,願見祗園釋世尊;低頭看見心,受五戒,度大千,生生萬法,願悟頑空與色空。諸檀越來啊,老的、小的、長的、矮的、胖的、瘦的,一個個敲木魚,擊金磬,挨挨拶拶,兩卷《法華經》,一策《梁王懺》;諸檀越不來啊,新的、舊的、生的、熟的、村的、俏的,一個個合著掌,瞑著目,悄悄冥冥,人定蒲團上,牢關月下門。一任他蔦啼鳥語閒爭鬥,不上我方便慈悲**乘。因此上,也不會伏虎,也不會降龍;也不識的怪,也不識的精。你老爺若還惹起那妖魔啊,我百十個和尚只彀他一飽。一則墮落我眾生輪迴,二則滅抹了這禪林跡,三則如來會上,全沒半點兒光輝。這卻是好些兒不便處。”
行者聞得眾和尚說出這端的話語,他便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高叫一聲:“你這眾和尚好呆哩只曉得那妖精,就不曉得我老孫的行止麼?”眾僧輕輕的答道:“實不曉得。”行者道:“我今日略節說說,你們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