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彪哥,這魷魚剛烤的,下酒最棒。接著,別客氣啊。”
老洪接過魷魚乾,並沒有馬上要吃,而是放在桌上,端起酒碗,說:“秀秀,老曹,我敬你們。我來海南農場二十多年了,就數你們看得起我阿彪,當親兄弟一樣看待,有酒有肉,都記得請我。來,這碗酒乾了,先喝為敬。”
老洪把酒碗往嘴靠,秀秀忙抓住他的酒碗,說:
“彪哥,慢慢來,你的酒性我知道,一下子喝不了這麼多酒,先吃些花生魷魚,再喝酒。”
老曹瞪了老婆一眼,說:“酒是練出來的,不喝能會喝嗎?阿彪,別理她娘們的,來,幹,我喝了。”
秀秀聽了就生氣,搶過老洪的酒碗,頭一仰,咕嚕幾口,就把一碗酒倒進了肚裡。雖然這酒不是什麼高濃度的烈酒,是米酒,也就三十來度,在建材廠但能喝幾碗的,也算是個人物了。秀秀放下碗,接著又倒滿了酒,給老公的碗也倒滿,然後對老公說:
“來啊,誰怕誰?不喝的是狗熊。”
“你***,跟老子較上勁了。”老曹在外人面前不能示弱,站起身來,挽起衣袖,“你的酒量還是我培養的。徒弟學會了拳,就要把師父打死了?”
秀秀“噗嗤”一笑,“要說師父,你是建材廠的喝酒師父,老大,誰都比不上你。你是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樣。剛才是你不對,彪哥酒量不行,還不如我,你要他這麼一碗一碗地喝,沒兩碗他準要醉倒,這就是你老大的不對了。要練酒量,也得慢慢來,我說是不是這個理?”
“對對,你的理論水平高,我當隊長的都不如你這個指導員了。”
聽老曹這麼一說,老洪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了。老曹請他喝酒,兩公婆拌嘴,你一言我一語的,旁若無人似的,秀秀話語中還處處護著他,既像姐姐又像情人似的。老曹常說,酒量是喝出來的,就跟打槍一樣,不練光說,甚至連槍都不摸,能變成神槍手啊,恐怕端起槍來,兩腳都要發抖成個軟蛋呢。老洪喝酒,也是老曹家前幾年搬到建材廠後,他常跟著老曹喝的,也就會了一點點。以前老洪一年到頭有兩三次酒喝就算不錯了,喝了一兩口,就面紅耳赤,紅到脖子上去。現在老洪會喝多了,最少一碗米酒對他沒問題了。老洪怕秀秀對他好老曹會吃醋,他就怕這個,來到老曹家喝酒也不敢多看秀秀一眼。老曹倒沒計較這些,知道老婆的脾氣,老夫老妻的,老婆對老鄉好,是應該的,他也覺得老洪脾氣性格跟他差不多,都是直腸子掏心肝的人,雖然沒啥文化,是個老土的人,卻比那些有文化扭扭捏捏裡外不一的人要強,所以他也喜歡老洪,找老洪說話喝酒。老曹對老洪說:
“我老婆說得對,你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時間長了,酒量就練出來了。你慢慢喝,我喝三大口,你喝一小口。”
“行,老曹。能者多喝啊。”
於是老洪和老曹碰碗,也和秀秀碰碗,一邊嚼著魷魚絲花生米,一邊喝酒聊天,說說廠裡有趣的事。別看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老洪不知不覺喝了兩碗半酒,籃球場元旦晚會都曲終人散了,他們還在喝。桃花村的年輕人從老曹伙房旁邊經過回家,唱起嘹亮的情歌,聲音漸漸遠去,夜晚又恢復了寂靜。老曹說,這些老百姓,真快活。
老曹的女兒兒子看戲回來,沒去睡覺,也進了伙房吃些魷魚絲花生米的。老曹趕孩子們去睡覺,老三說,過新年呢,只許大人樂不許小孩子樂啊。老洪稱讚說,老三行,嘴巴都比老爸厲害了。老曹樂得笑道,將門虎子,知道是啥意思嗎?秀秀說,啥將門虎子,將來也不過是像你一樣,當個酒鬼大王。還是彪哥的老大海生好,人聰明,讀書好,將來準是個大學生。老曹說,你懂個屁,讀書好管啥用,沒關係還是上不了大學。那時候,上工農兵大學是要單位推薦的,領導不推薦,你就是個孫悟空有七十二般變化的本領,也不管用,也逃不過唐僧的緊箍咒。
秀秀讚賞海生,她自己的女兒玉鳳讀書就不如海生好。海生讀四年級那年,廠裡寫“批林批孔”大字報,每個職工最少要寫兩篇,寫完後吊在廠食堂的鐵線上。海生找些報紙上的文章,抄抄寫寫,就寫出了好多篇大字報,不僅幫他爸爸媽媽寫完,還幫秀秀寫。秀秀手裡拿著大字報,看著海生寫的端正一筆一劃的毛筆字,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斷定海生今後一定會有出息,能夠上大學的。
老洪說,你們扯這麼遠幹嘛,那是將來的事。他喝得頭重心慌,眼睛眯成一條線,說:
“天亮了,我要回去了。”
老曹聽了呵呵笑,“你老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