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無論戰合,她都已經是我的妻。”
沉璧心頭輕輕一顫。
“你的妻?”沉非卻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詞,重複一遍,語氣中帶了些微嘲弄:“程家宗祠裡供的是郝夢晴而不是她沉璧,太子殿下身子尚好,迎娶新王妃的事宜最遲安排不過年底了吧?”
感覺到懷中瘦弱的身軀一僵,沉非頓了頓,依然不疾不徐的說下去。
“若非姚若蘭相助,程家豈有那麼容易得到的天下,莫非,你竟要做那言而無信背信棄義之人?”
程懷瑜臉色發白,卻仍固執的伸著手,漆黑的眼眸望著沉璧。
“相信我,”他輕聲說:“我會對你好的。”
仍然是一年前的那句話,我會對你好的。
沉璧想笑,溫熱的液體卻濡溼唇角,分外苦澀。她第一次覺得懷瑜真傻,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說點動聽的,比如非卿不娶之類的誓言嗎?雖然她無所謂,但沉非顯然沒有那麼好糊弄……
終究笑了出來,她其實是想糊弄自己。
毋庸置疑,她與沉非共騎的這匹馬,就是雪球的雙親之一。
沉非帶領的,是慕容軒的部隊,他們既然能堂而皇之的抵達宜都,恐怕南淮被攻陷的國土也不止這一處了。
華夏各族,分久必合,沉璧對此並沒有太強烈的主權意識,她只是不明白,懷瑜這個傻孩子憑什麼認為她還活著,竟然放下好端端的日子不過,跑來敵軍的地盤上找死。
頭腦一片混亂。
她不再看他的手,低下頭,將臉重新埋進沉非懷裡。
“哥,我困了,帶我回去睡覺。”
“沉璧,你……”程懷瑜想不通剛剛還梨花帶雨的沉璧為什麼轉眼就變了個模樣,那些眼淚,難道不是為他而流嗎?情急之下也不知該如何挽留,竟脫口而出道:“沒有我在,你就不怕睡覺時跌下床麼?”
此言一出,當事人雙雙愣住,面紅耳赤的情景與往日無異,程懷瑜強忍著遁地的衝動毫不讓步。沉非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衣衫下的肌肉緊繃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沉璧稍稍坐直了些,雙頰的紅暈與眼中的悲慼極不相稱,她忽然笑了:“懷瑜,我們分開有一年了吧?”
程懷瑜不敢輕易作答,每當她一露出狐狸式的笑容,他就犯悚。
只見沉璧轉頭喚了一聲:“黑蛋!”
一個小鐵塔似的少年應聲站出。
眾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沉璧輕輕軟軟的笑著:“把你之前沒說完的半截話講給這位大哥聽。”
“哦!”黑蛋想了想,氣沉丹田,大聲說:“你們不能帶走我的婆娘!她是河神送給我的禮物!”
山裡孩子自小在林間摸爬滾打,身量遠比同齡孩子要高大,黑蛋雖未成年,卻已生得十分壯實魁梧。底氣十足的一番言語,震驚四座,眾人臉色頓時與木炭有得一拼。
“唰”的一道光影,嘯風刃抵上黑蛋的咽喉。
“璧兒,”她的兄長沉聲道:“這種事,開不得玩笑。”
“我像在開玩笑嗎?”沉璧抬手撫上小腹,狀似無意的動作牽引著每個人的目光,她淡淡的說:“你們殺了他也無妨,但不要拿那種眼神看我,無論在哪裡,我都得活下去。”
她平靜的看了面如死灰的懷瑜一眼:“據說,犯了七出之條之三的妻子,夫家是不用休書便可逐出門的,何況,名義上的郝夢晴既然死了,也不要汙了程家名聲。我們……就此別過吧。”
“哥……”她按住沉非的手,將嘯風刃一點點移開:“我自己的事,與人無尤。該散的,都散了吧。真正的戰場,不應該有我。”
“璧兒……”
沉非咬緊牙關,定定的看了沉璧好一會,陡然狠拉馬韁,馬兒吃痛長嘯,蹄下揚起半邊塵土,訓練有素的騎兵立刻歸隊。
程懷瑜衝上前,堪堪晚了一步,她的衣角不落痕跡的從他手中滑過。
掌心漸漸蜷緊,鎖住纖毫畢現的痛楚,他面朝她離去的方向,每一句話,擲地有聲。
“不管你用什麼理由拒絕我,也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程懷瑜八抬大轎迎進門的女子,終有一日,我會接你回來。”
“八抬大轎,抬過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沒必要那麼較真。傻瓜,那都是在演戲……”
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她依舊喃喃自語,到最後,水霧浮上眼眶,血氣漫湧至喉間。
她難受得再也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