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有人已經跪在墓碑前,雙手扶著墓碑淚流滿面。這就是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
劉文輝摸著墓碑上的名字。崔小亮,這是他能記起的最後一個名字,很多人他到現在只記得外號,只有老崔,崔小亮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忘不了,老崔犧牲時那微笑的面容,和他從容淡定的眼神。那張臉劉文輝永遠無法忘記。
站在崔小亮的墓碑前,似乎又看見了那張臉,那張帶著笑容的臉。輕輕的將墓碑上的雜草和塵土扶去,是那樣的仔細,那樣的輕柔。就好像當時抱著老崔的屍體,幫著老崔擦掉臉上的血跡一樣,輕柔而仔細。
司機催促了好幾次,但是所有人都沒有走的意思,大家都留戀在墓地,留戀在戰友的身邊。所有人都眼淚婆娑,靠在墓碑上說著心裡話。憋了這麼久,總算有個宣洩的時候,劉文輝沒有阻止,他依然盯著老崔的墓碑,就好像看見老崔就在自己眼前,一舉一動清清楚楚。
微風吹過,陣陣清風吹在臉上,讓人浮想聯翩。軍營裡他們是那樣的親密,一起訓練,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過著快樂的日子。那時候他們無憂無慮,誰也不會想到今天是這樣的感覺,生死兩隔,再也不能看見對方,再也不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劉文輝深吸一口氣,使勁壓抑下心裡的悲傷,慢慢挺直了身體,對著老崔的墓碑敬禮。其他人也慢慢的站起身,向著自己曾經的兄弟曾經的戰友默默說著什麼。這個軍禮格外的鄭重,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心情下敬禮。劉文輝知道,自己還會在回來,再回來看看兄弟,看看老朋友。
祭奠不在意你帶了多少祭品,不在意儀式有多麼濃重。而要看你是什麼樣的心情,似八連這般對戰友的珍視,對老友的悲痛才是最好的祭奠。
一步三回頭,走的很慢,走的依依不捨。他們在心中默默的記下了戰友埋葬的地方,記住了戰友所在的位置。要將這地方,這墓碑留在心中,放在記憶的最深處。
上車的時候,大家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輕鬆,一個個伸長腦袋看著那道山樑,看著山樑上那一座座的墓碑。誰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眼淚順著眼角飛逝,灑在大西南的紅土地上。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但願這個時間長一點,有多長就多長。
汽車拐過彎道,朝著車站駛去。很快,一道新的山樑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就在那一剎那,有些人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悲痛,不由自主的哭出了聲。大將相擁而泣,泣不成聲。沒人把這當做懦弱,也沒人覺得這麼做有損軍容的榮譽。男子漢大丈夫,哭泣能讓他們心情平靜。正是因為那麼多人的戰死,才讓他們活著回來,他們是英雄,是兄弟。
劉文輝一句話都不說,指導員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咱們該回家了!只要我們八連不到,他們的魂永遠都在。”
劉文輝看了指導員一眼,重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他們的魂永遠和我們在一起,他們替我們守住祖國的疆土。”
汽車開的很快,應為在陵園耽擱了時間,司機開的快需要把時間補回來。道路兩旁的風景是那樣的熟悉,大山,叢林這些他們再也熟悉不過的東西,忽然在這一刻變得陌生起來,每一株樹,每一顆草都以非常奇怪的姿勢生長著,看上去那麼彆扭,那樣的不順眼,最好全部剷掉,不能讓他們擋住延伸向墓園的眼光。
哭也哭過,道別的話也說了。車站已經在眼前。這裡是一個小車站,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司機看看手錶幸好還是趕上了。站長親自在車戰外面迎接,他很有經驗,敬禮很標準。劉文輝他們十幾個人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老站長的敬禮,有些感動,連忙回禮。
車展的人紛紛讓開道路。並不是害怕,而是對戰士的尊重,這些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年輕人,捨生忘死包圍家園,要說他們不是英雄那誰是英雄?為英雄做點什麼,無可厚非。
火車帶著汽笛聲從遠處開來,帶著濃重的霧氣,就和仙境一樣。似乎穿過這道霧氣就能看見家鄉的味道,看到自己想念已久的家人。火車進站,劉文輝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大山和叢林還有裡面正在戰鬥的戰友,劉文輝的心裡有種不舒服,自己就好像逃兵一樣,心裡很不舒服。
站長親自帶著十幾個人上車,車上的位子已經安排好。空蕩蕩的車廂里人很少,大家很自覺地都離給這些戰士騰出地方,讓他們坐的舒服一點。透過車窗的玻璃,看著外面的人群,應該大家的生活都很正常,這就是原來的樣子,劉文輝的心裡覺得有些欣慰,自己的奮鬥沒有白做,至少邊境上的民眾過的還算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