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她依舊美麗,可他總覺得,就算沒有這樣的容顏,換成另一張平凡的臉孔,他也是願意這樣對她的。
“我不知道。”心中雖然已有答案,但他仍是這麼說。他突然害怕再與她說下去,害怕下一句從她嘴裡吐出的,就是最傷人的字眼。
落荒而逃。
如果有幾個字能形容袁授離去時的情景,便是這四個。
他忽地後悔起這次行動了,他不該來的,他不該早早地便將三覺庵的地圖默記腦中,他不該以為自己功夫不錯可以來去如風,他原只想看看她,看看她的手傷成了什麼樣子,讓他心裡有個譜,可以免去他的胡思亂想。他原打算看一起,然後就悄悄回來的,他原打算……他怎麼也沒想到,此次之行,他竟收穫了一堆“害怕”回來。
最後的話還是沒讓她說出口吧?回京的路上,他在腦中一遍遍地確認著,確認自己離開前沒有聽到什麼絕情的字眼,這就好,這就好,沒聽到就好。
回到宮中,天已經見亮了,袁授片刻不停地換上朝服前去上朝。
朝堂之上,文武官員兩旁肅立,金龍寶座之上,身著朝服的袁授看上去與往常一樣,安穩、冷漠,不苟言笑。
百官進言,論辯駁斥,短短兩年時間,今時朝堂的活躍氣象與泰康帝年間的沉悶頹靡不可同日而語。鏟媚臣,除奸佞,袁授的手段雷厲風行;開恩科,拔能臣,袁授一掃往日頹氣,破格錄用人才之舉為他贏得了天下百姓的擁戴。時至今日,早已沒人再敢小看當初以弱冠之齡繼任新君的年輕君王,天下學子莫不摩拳擦掌期待在這新天地間成就自己的一番偉業!承治帝與其繼任者康平帝共同開創的大雍朝的中興盛世,便自此而起。
自然,這是後話。
仍是這天早朝,秋闈中袁授欽點的頭名狀元此時正與素來以頑固著稱的御史道辯得口沫橫飛,場面熱鬧得差點要打起來,可袁授就像中了魔障一般,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離開三覺庵前的場景,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細細地想,他坐在龍椅上,看著一個驕傲的充滿朝氣的年輕人與一個堅持的永不退縮的老忠臣口水四濺,他真的看得十分仔細,連他們的一個眨眼,一個神情都沒有錯過,可這些畫面轉到他的腦中,就像被放慢了無數倍一樣,全是莫名的動作,他就那麼怔怔地看著,腦中想著……還好,他們還沒有分手。
第一百九十一章憶故
渾渾噩噩地結束早朝,撇開那些或能幹、或中庸的臣子,袁授突然覺得,以前在他眼中極富挑戰性的東西似乎正在慢慢消減,這是他曾經認為對於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可如今,這東西正在漸漸模糊。
很沒意思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重複地上朝、下朝,召見臣子,批閱奏章,無數令人頭痛的事情在等著他,耽誤一天,就會被人指責消極怠政,這樣的日子他已經過了六百多天,如果算上籌謀的時間,已超過一千五百天。
聽起來真可怕。
一千五百天,為了這個目標他努力了一千五百天,每天兢兢業業,一刻不敢放鬆,連睡覺的時間都被他壓至極限,那時的日子是多麼艱苦,他堅持過來了,為什麼現在,他覺得膩了呢?
或許是因為,他知道,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都沒有人在等著他了。
他忘了自己多久沒去過後宮,大概是兩個月,也可能是三個月,今天他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已經整整四個月了。
這是太后告訴他的,這個數字,一次次地從太后口中吐出,袁授靜靜地聽著,卻也像上朝時一樣,聽在耳中,到不了心裡,只聽到一些喋喋不休的聲音,以及一些緩慢的,莫名的動作。
“皇帝,你可否在聽哀家講話!”
袁授眼中的焦距慢慢聚起,朝蘊著薄怒的太后微一點頭,“朕在聽。”
太后皺著眉頭長出了一口氣,“皇帝,哀家剛剛的提議,你是什麼意思?”
袁授努力回想了一下,眼中的茫然讓太后剛剛消散的惱意復又聚起,“你登基已有兩年時間,初時天下不穩,你為安心治國,拒不擴充後宮也便罷了,可如今天下已定,皇后又遠離後宮,你還有何理由不納妃嬪?”說到這裡,太后緩了緩口氣,“你舅舅見你終日鬱鬱寡歡的,有意送你十九表妹進宮來陪陪你,你意下如何?”
“十九……表妹?”袁授終於將心思放到了這件事上,“哪來的十七表妹?朕記得哈氏的族女似乎只有十八個。”
“是你舅舅新收的義女。”太后定定地看著他,“無論如何,這是你舅舅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