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租界,咖啡館。
“你真的和溥儀分居了?”陸靜嫣驚訝地望著婉容。
“嗯。”婉容點點頭。
陸靜嫣緩了好半天神才說:“這事若傳出去,肯定比去年刀妃革命還轟動。”
婉容憂慮道:“所以我才不敢離婚,萬事都有迴旋的餘地。”
陸靜嫣問:“那你現在住哪兒?”
婉容傾訴說:“外面租的房子。挺自由的,就是有點冷清,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
“那你平時可以來找我啊,”陸靜嫣笑道,“對了,下個月9號我和子權在國民飯店舉行婚禮,你一定要來參加哦。”
“他……會不會也去啊?”婉容問道。
陸靜嫣的父親陸宗輿,是民國初年響噹噹的賣國賊(二十一條、巴黎和會),老家甚至召開萬人大會,公開剃除陸宗輿的鄉籍。此人屬於安福系政客(段祺瑞派系),後來投靠汪精衛當了漢奸。
陸家這時跟溥儀走得也很近,所以婉容才有此一問。
“你說溥儀先生?我當然邀請他了。”陸靜嫣說。
婉容立即搖頭:“我還是不去了,改天提前送你新婚禮物。”
陸靜嫣又說:“那我另外單獨開一個舞會,只請幾個要好的朋友,這樣總行了吧?”
“嗯,可以的。”婉容其實心裡有點恐懼。她性格內向又軟弱,不善於跟陌生人打交道,沒有男人陪著不敢參加公開活動。而且她的心態也沒轉換過來,總是丟不下皇后的頭銜,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示人。
兩女閒聊片刻,又結伴去逛了會兒百貨公司,這才各自分別回家。
婉容走到家門口時,突然折道前往隔壁的小洋樓,敲響周赫煊家的房門。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周赫煊正在吃飯,他開門熱情地說:“郭小姐請進,還沒吃飯吧?”
“嗯,”婉容和隨身侍女走進房內,她拿出一個盒子說,“今天下午逛街的時候,隨手買了一副領結,周先生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非常漂亮。”周赫煊笑道,其實他從不戴領結的。
婉容開心地笑了:“我不太會買東西,你喜歡就好。”
周赫煊指著飯桌說:“一起吃飯吧。”
“那……好吧。”婉容猶豫著答應。
兩人對桌而坐,侍女則去廚房跟劉吳氏搭夥。
婉容的吃相很文靜。捉著筷子輕輕將菜夾起,然後用手遮掩放進嘴中,慢慢咀嚼吞嚥。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甚至連牙齒都沒露出丁點兒。
周赫煊笑言:“你這樣的吃法多彆扭啊,又沒有外人在,何必拘謹?”
“吃飯不都這樣嗎?”婉容詫異地反問。
“你看我的。”周赫煊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刨飯大口嚼著,轉眼間就吃了小半碗飯。
婉容顧忌道:“你是男人,當然可以狼吞虎嚥。我一個女子,這樣吃飯多難看啊。”
周赫煊慫恿說:“別管難不難看,你試試再說。”
“那我試試。”婉容猶豫道。
她剛要再吃,周赫煊就打斷說:“把你的左手放下,別總遮著嘴。吃個飯而已,又不是什麼難以見人的醜事。”
“哦。”
婉容依言放開手,就著飯菜刨進嘴裡。她剛開始動作很慢,後來漸漸加快速度,嚼動的幅度也不由增大。
這樣吃了幾口,婉容像發現新大陸般,欣喜道:“好像這樣吃飯是更香,我以前最多隻能吃半碗,現在吃了半碗都還沒飽。”
“凡事都要放得開,生活中自能發現無窮樂趣。你就是被束縛得太久了,渾身捆綁著教條,所以才覺得事事不順心。”周赫煊說。
“也許吧。”婉容微微一笑。她感覺跟周赫煊相處時,特別輕鬆愜意,不用時時刻刻藏著繃著。崔慧茀雖然跟她是好姐妹,但兩人之間總有一道禮教隔閡,隱約保持著主子跟奴才的距離。
周赫煊發現,把一個皇后改造成新社會的公民,還是頗有成就感的。他笑道:“你如果實在太悶,改天帶你去俱樂部打保齡球。”
“真的,那太好了!”婉容大喜,她正整天無聊呢。
吃過晚飯,婉容還逗留著不走,她回家也閒得沒事幹,只想在周赫煊這裡多熱鬧熱鬧。
兩人來到書房,婉容看著空蕩蕩的書架說:“周先生,我還以為你這個大學者,書房裡肯定汗牛充棟呢,怎麼才這幾本?”
周赫煊指著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