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和卓正揚住一起?他對你不規矩,你倒挺享受!薛葵!你不自愛!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和十年前被何祺華養著的你有什麼不同!”
薛葵的聲音很細微,盤雪聽不見。只有沈玉芳,像母獅般爆發著,雷霆之聲上達碧落,窮盡黃泉,也不停歇。
“你有什麼事情我們不知道?別忘了,你是我生的!你大學頭兩年,一分錢也沒向家裡要過,不讓我們去探望,但是我們偷偷去了理工大好幾次,看見你穿名牌,坐名車,不住寢室,不上課,和何祺華那個王八蛋搞在一起!”
盤雪聽見薛葵也提高了聲音。
“你們都知道!那為什麼不救我!”
“薛葵,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你那時對我們什麼態度?嫌我們窮,嫌我們沒用,你心態失衡,我們說的話會聽嗎?何祺華貪你什麼?貪你年輕貌美!你貪他什麼?貪他有錢有勢!我們呢?我們那時候能有什麼選擇?我們也不要臉了,心想如果何祺華能給你奢華的生活,我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結果呢,你得了暴食症,不漂亮了,他不要你,我們要,十年,十年的時間,你定定心心地開始節食,開始學習,開始上進,我們以為你改了,但沒有!你一變回原來的模樣,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拜金主義者!”的
走廊上不時有人出沒,看見盤雪坐在地上,宿舍裡又傳來叫罵聲,好奇地探頭探腦。沈玉芳的音量始終沒有降低的意思,出離憤怒。
“這樣就傷你的心了?這樣你就難受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傷心?我們有多難受!你看看你自己,愛錢是嗎?那怎麼不知道自己賺!讀了個博士出來,只當一個小小的技術員,一個月拿兩千塊,你讓我們怎麼想?即使這樣,我們可曾對你說過半句狠話!”
薛葵的聲音裡面帶了哭腔。
“我當時只是想盡快安定下來!因為你需要人照顧!難道我不想像許達那樣留校,難道我不想繼續做藥用肽?我的課題做到一半不要了,為什麼?因為我想畢業,趕快找到工作,每週有休假,可以回去照顧你!”
沈玉芳的反駁又快又狠,直指要害。
“你照顧我了嗎?一直是你爸爸,你奶奶他們在照顧我!你每次回姬水,都做了什麼?連吃帶拿,伸手要錢,全是我們寵出來!你遇到問題的時候只會叫苦,只會逃避,你根本就是不敢走入社會,才一直讀書,一直讀!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一直貪圖最舒服的那條路,卓正揚也不過是你的一個避風港而已!如果他只是個不名一文的臭小子,如果再出現一個比他更有錢的男人,你還會喜歡他嗎?不會!薛葵,我太瞭解你了!你就是個投機分子!誰能讓你獲得最大的利益,你就緊緊地抓住他,以前是何祺華,現在是卓正揚——我怎麼養了你這樣愛慕虛榮,反覆無常的女兒出來!”
她深植心底的瘡疤由自己最親密的人一手揭開。那種殘酷,簡直要把她的心血淋淋地撕成兩半。
“媽媽!既然你對我有要求,為什麼從來不說?你總是說,隨便我做什麼,只要開心就行……”
“是,我對你要求低,沒想到你對自己要求更低!畢業這兩年,你都做了什麼?你自己都說過,就是隻猴子,訓練一下,也可以做你的工作!薛葵,這就是你的未來?你看看媽媽,你看看爸爸,爸爸的頭髮,這幾年都白了一半!為什麼?還不是為了多賺點錢把你送出國去!可是你連一點點也不願意報答我們!”
薛葵的聲音痛苦得變了調。
“媽媽!你要我怎樣報答!你說!你說!”
所有的聲音都沉寂下來。盤雪木然發現,今天太陽很好,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灑進來——門突然洞開,沈玉芳一臉肅殺地揚長而去,薛葵跟在後面,拼命地拉住母親。
“不行。媽媽。不行。媽媽,我愛他,我也愛你和爸爸,我們能不能找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行不行?啊?行不行?”
沈玉芳拼命甩開她的手。
“薛葵,如果你真要留在格陵,我希望你是為自己,而不是為別人。指望著別人給你幸福,沒用!沒用!你還怪我們不救你,我們為了讓你回來,做了什麼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你就是個白眼狼!白眼狼!”
她雖然不討長輩喜歡,但也不至於會傷了父母,從小到大,沈玉芳一句重話都沒有對薛葵說過,無論她做錯了什麼,都以激勵為主,批評為輔,長期壓抑的情緒今天終於全部爆發,熊熊燃燒的怒火簡直可以將方圓三百里燒得寸草不生,更何況多年母女情分。
薛葵整個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