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骷髏的樣子,能救得了誰?
大掌按在他的肩膀上,白無常壓他坐下,嘴角一聲冷哼:“乾孃沒危險,她只是在生你的氣。”
生氣了?
難怪她今日還沒來。
“我珍惜孟妹,勝過性命,她怎麼會生我的氣?”
他說著海誓山盟。
“你有臉說珍惜嗎?”白無常啐了一口,滿口埋怨:“哪次我問你輪迴的時候,你不是推三阻四的?”
倒了一杯水,白無常輕輕一嘆:“乾孃說,你不愛屋及烏,始終拿她當外人。”
喝下半杯,皺眉看判官:“我賣給判官大人一個好,在乾孃面前打了包票,說這次不需借乾孃的面子,判官大人一定能告訴我地命之人的輪迴去處。”
“地命之人,世世輪迴富人家,終究難逃做乞丐,三界裡,只有一個。”判官為表對孟女的真心,不換氣的搶著說:“今世他在西湖邊,叫梅蕭煙。”
西湖邊的梅蕭煙,聽著幾分詩情畫意,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乞丐。
“我回去一定跟乾孃說,判官大人是明白愛屋及烏這個道理的。”
飲盡杯中水,剛想離去,卻被判官枯槁的手,搭住了腕子。
無神的雙眼,透著萬般慈愛,又對白無常表著決心:“我與孟妹成親後,一定做個疼你的義父。”
西湖的秋,讓人情傷。
蘇堤岸邊,紅葉成泥。
晚鐘飄渺在夜西湖的上空,在笑花船裡的人兒。
夜已央,花船在挑燈夜遊。
燈光絢爛,映得夜湖波光粼粼,像湖底有金子在閃耀。
船倉裡鶯鶯燕燕,琴瑟歌舞。
香名燻醉杭州的四大花魁,今夜都在這條船上。
對句吟詞,落墨丹青,伴歌起舞。
使出渾身本事,只為討這條船的主人開心。
一枝花魁,已是千金難見一面。
這條船的主人,憑什麼能讓四枝花魁同時討他開心?
因為他買下了西湖。
理由很簡單,是數不清的財富。
夜夜有花魁陪伴,他一定開心死了。
也許吧。
他有錢,又生的文雅,至今未娶親。
花魁們秋波流轉,各自心思。
也許有一天,他會為我贖身,明媒正娶,讓我做西湖的主人。
船上沒有船伕,在西湖上,無論這條船飄到哪裡,都是他的家。
沒有船伕的船,有九個人。
是的,沒算錯。
一個主人,四枝花魁,還有四枝花魁的丫鬟。
花魁一但有了丫鬟,妓女就變成了千金小姐。
睡一個妓女的價格,和睡一個千金小姐的價格是不同的。
所有的鴇娘,都懂這個道理。
所以,每枝花魁一定要帶一個體面的丫鬟。
什麼是體面的丫鬟?
巧手能做,巧嘴能說,不能讓小姐受旁人的半點委屈。
還要長得漂亮,當然,不能比花魁還漂亮。
花絲雨是花魁的丫鬟,她長得漂亮,但只是個小姑娘。
她有一雙漂亮的腳,坐船的時候,她總喜歡把腳浸到水裡。
這條花船實在太大了,她又沒有那麼長的腿。
所以,她站在船尾,赤著天足,腰裡彆著她的繡鞋。
好看的繡鞋總是太硬了,她寧可赤著腳。
反正在船上,這也沒什麼不對。
反正我也是妓院裡的丫鬟,就算被男人看去也無所謂。
花絲雨這樣想。
其他三個丫鬟不這樣想,所以她們躲著花絲雨,聚在船頭。
都是妓院裡的丫鬟,裝什麼裝?
前兩天,花絲雨會在心裡酸她們。
過了兩天後,花絲雨覺得一切都太完美了。
偌大一個船尾,只屬於她一個人。
她喜歡坐就坐,喜歡躺就躺。
赤著腳走來走去,披散青絲,吃著點心,享受西湖的夜風。
秋雨潤西湖時,她更喜歡揚起小臉,讓絲雨為她卸妝。
真希望這條船的主人誰也別選,讓這種日子多過幾天。
花絲雨記不得這條船的主人長成什麼樣兒,每次都是低著頭送小姐進船倉,再低著頭把小姐攙出來。
偶爾會匆匆一瞥,只覺得是一個儒雅文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