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斬草除根必後患無窮,可是白綺歌這根草我偏要留著。有她在,老七絕對沒辦法專心於與霍洛河汗國交戰的事上,只要有一點點差錯紕漏,他掉腦袋的可憐結局指日可待。”
禍人身不如亂人心,領兵打仗最忌急躁盲目,如果能以戰敗將軍身份令得易宸璟身敗名裂從此一蹶不振,豈不是遠好過處心積慮冒著被父皇發現的危險暗中害他?易宸暄心裡盤算得很清晰,白綺歌死了不如活著,揹負白灝羽性命的她說什麼也不可能再幫易宸璟,甚至有可能與其為敵,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不,是棋子、是工具,不善加利用就太可惜了。
一連串咳聲打斷易宸暄思考,抬起眼瞼,蘇瑾琰蒼白臉色與越來越劇烈的顫抖清晰可見。
“沒有解藥的滋味如何?欲死欲仙,好受得不得了吧?”嘲諷低笑,陰鷙聲音迴盪帳內,“瑾琰啊,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若不是有這藥限制,你肯定早就把我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了。可惜你這輩子都逃不掉——”指尖劃過長而捲翹的眉睫,易宸暄笑得愈發陰冷:“我只有你和七七,就算我死,你們也要陪著我下地獄,懂嗎?”
蘇瑾琰抖得厲害,牙關緊咬根本說不出話,瞳眸漸漸渙散。
易宸暄從腰間翻出瓷瓶,倒出一粒藥硬塞進蘇瑾琰口中,不過片刻,蘇瑾琰臉色慢慢恢復,戰慄也逐漸停止,按著胸口長長出了口氣。
這種痛不欲生的經歷他已經忍受太多太多次,數不清幾百幾千,每次都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以捱過去,可最後,仍抵不過易宸暄施在他體內的霸烈之毒。也許直到這一世風平浪靜、萬物湮滅也不會有人知道,堂堂大遙五皇子,竟是極其擅長製毒用毒的可怕男人。
氣息甫定,蘇瑾琰正打算離開,忽地被易宸暄叫住:“這幾天你暗中監視老七可有被人發現?”
“論功夫軍中最好的人就是七皇子,他都不曾發現我在暗處,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
“那就好,眾皇子中當屬老七最為狡詐,假如被他發現有人監視,很有可能將計就計反咬我們一口。凡事多加小心,我不想回帝都時被父皇斥罵,更不想那群低賤士兵在背後指指點點。”
“我小心便是。”蘇瑾琰面無表情回應,轉身離開營帳。
遠處一群士兵正忙著搭設木臺,再有兩天,白家三少爺就將在那座高臺上被熊熊烈火吞沒,而白綺歌必須在一旁看著,或心痛欲絕,或憤恨於心,總之,不會再與易宸璟有任何感情糾葛。
望著已經初見形狀的木臺,蘇瑾琰罕見地擠出一絲笑容,清淡,充滿期待。
“為了他的大業,你必須消失。”
山雨欲來,沒有風滿樓,只有愁入骨。
聽聞易宸璟所下命令,白綺歌本就跌入谷底的心更加冰冷絕望,她知道,他是恨到盡頭無法勸回了,等待她和弟弟白灝羽的唯有瘋狂報復,寬恕這個詞早在紅綃公主死去時就於易宸璟心裡徹底破碎。
掀開簾帳,外面是恪盡職守的陳安,低頭不知想著什麼。
“我想見大將軍。”低低開口,白綺歌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至極,難聽得要死。
“這……”陳安猶豫不決,快速掃了眼漸黑天色以及忙著享用晚飯的將士們,這才點點頭答應,“皇子妃請換上皮甲跟我走,莫要讓人發現。”
白綺歌感激道謝,她很清楚陳安是冒著被易宸璟責罰的風險帶自己前去的,按照易宸璟命令,便是她燒了這營帳翻天覆地也不肯與她相見——決絕至此,果真是個無情的男人。
路過囚籠時白綺歌定定看過去,白灝羽正坐在囚籠中發呆,臉色比前幾日好了許多,眼中卻染滿更多悲切。畢竟是將門之後,白灝羽懂得不遠處那木架是用來做什麼的,還有忽然送至面前的好飯好菜,所有跡象都表明,他的路,走到了盡頭。
“皇子妃跟緊些,一會兒大將軍還要與梁將軍、蕭將軍議事,去晚就再沒機會了!”陳安小聲催促。
幽幽一聲嘆息,白綺歌收回目光低著頭繼續跟在陳安身後走向易宸璟營帳,她多希望白灝羽不要那麼驚恐害怕,希望心裡的話能被他聽到。
我是你的姐姐,哪怕舍掉性命也要救你!
見到易宸璟時他正埋首於高高一摞書卷中,旁邊燈座裡已沒有多少油,昏黃光亮晦暗搖曳。陳安悄悄擺擺手示意白綺歌獨自留下,自己則轉身離開營帳在外守候——人家家事,摻合多了無疑於自討人厭。
易宸璟只知道有人進來卻不知是誰,還以為是士兵進來填燈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