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在其中的話,遙國就是出師無名,爹爹和二哥大可號召其他臣國一同對抗遙國統治。”白綺歌沒有正面回答,意思卻表達得很明白。
遙國下令圍剿白家無外乎是藉著白綺歌叛逃一事,假如她離開昭國、擺脫白家庇護,那麼遙國就沒理由繼續圍城攻擊。屆時遙軍要麼撤兵,要麼繼續滋事激怒其他臣國,最終導致不滿遙國強權統治的臣國一同聯手反抗,反正不管哪條路,昭國都可避免水糧斷絕、不戰而敗,從此自中州歷史長河消失的悲慘結局。
犧牲的,也只是她一個人罷了。
白敬甫半天沒有說話,叱吒沙場從不猶豫的老將軍卻在此時搖擺不定,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女兒目光——是,他的確是憂心昭國百姓,那都是血肉之軀,都是有父母妻兒的活生生的人啊!誰死了都會有人傷心難過,憑什麼要讓無辜百姓遭受牽連呢?然而白敬甫也明白白灝城的心情,白綺歌為昭國、為白家付出的太多太多,幾乎是把一生的幸福都搭在其中,現在她形單影隻、無路可走,如果身為家人的他們不保護她,還有誰能來保護?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個沒有犯下錯誤的可憐孩子被無情處死嗎?
他是她的父親啊!
“爹爹,”白綺歌忽然開口,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笑容,“若要成為他與二哥的軟肋,我寧願死。”
想要活下去,想要繼續陪在他們身邊,想要懷抱更多更多溫暖,想要走到時間盡頭,完成一生一世的諾言……可是為了這世間最親最愛的人們,她必須選擇終結。
“綺歌……”
“小姐!”白敬甫正想說些什麼,玉澈忽然闖入庭院,不由分說拉住白綺歌就往外拖,“小姐跟我來,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白綺歌回頭看了父親一眼,而後隨著玉澈離開。她知道這種決定很難讓白敬甫立刻接受,總要留些時間考慮才行,只要白敬甫點頭同意,那麼她就可以放手離開了——不需要白灝城知道,或者說,絕不能讓他知道,他比易宸璟更衝動不計後果,只會讓她好不容易做出的犧牲決定白白浪費。
也許之後會難過痛苦吧,但總好過揹負罪孽,一生囚鎖心牢。
悵然間白綺歌全然沒有注意到玉澈把她拉往何處,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正站在王宮後門,虛掩的硃紅大門似乎在誘惑著她,悄悄慫恿她從此處逃走,遠離白家,遠離自己將要帶給一個國家的可怕禍端。
“玉澈?”困惑地側頭看著玉澈,白綺歌輕輕問了一聲,“帶我到這裡幹什麼?你是想……”
玉澈拼命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又哭又笑:“小姐,玉澈什麼都不想,只想讓你看看——”
話音未落,玉澈猛地拉開大門,一道身影不待看清便閃進院中,緊接著便是令白綺歌愣怔呆住的擁抱,緊緊地,幾欲窒息。
他緊擁的溫暖,一如往昔。
第298章 不訴離殤
熟悉的鼻息近在耳畔,結實臂膀如以前一般有力,緊箍著,怕誰逃跑似的,恨不得把懷中瘦削身子揉進骨裡,一生一世,永不分開。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白綺歌本該問上一句,可是她開不了口,唇瓣微啟,喉嚨便酸澀腫痛,好像有誰把世間的苦痛都塞到喉嚨裡一樣死死堵住她的心和口,什麼話都說不出,能做的只有用枯瘦手臂摟住結實肩背,回以不顧一切的擁抱。
以為再也不會見面,以為他的溫度將成為永遠回憶,偏在這時,他又一次出現。
“綺歌,綺歌……”刻印在骨子裡的思念仿若遏制不住的猛獸,一旦被釋放就再難收回,易宸璟甚至忘了旁邊還有玉澈在,低頭輕吻白綺歌眉心時,一遍又一遍無意義地低低喚著她的名字。
漫長到難以忍耐的黑夜裡,他就是反覆呢喃這名字才熬過來的。
一寸相思一寸灰,唯有愛至深而別離的人才會懂得,這一剎那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溫度,那是怎樣令人生死不顧的貪戀。
若是沒有人打擾,這一刻的擁抱大概會化為天長地久,然而世間本就不存在絕對的永恆,玉澈悄悄關上後門時還是驚動了幾近忘情的白綺歌。一聲幾不可聞的嘆後,緊擁的兩具身軀不得不分開。
白綺歌仰著頭,看那雙深邃漆黑的眸裡映出自己模樣:“你又胡鬧什麼,就不能安安穩穩待著麼?”
“再不來就沒機會了。”易宸璟笑笑,笑容僵硬苦澀,“多虧喬二河幫忙我才能溜出來,加上有玉澈做內應,想見你一面沒想象中那麼難,不過明早天亮之前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