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克半躺在地上,連忙上前來扶。歐陽克沒有開這個婢女的手,可是記憶裡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名字。
“少主若有事直接叫奴婢就好了,何必自己下來。”婢女將他扶到床上蓋好絲被關切地問道:“少主,奴婢就在門口侯著。”說罷就要走。歐陽克躺在床上望著雪白床幔,細細回想剛才進來那個婢女叫什麼名字,可是腦子裡一片空白。
窗外又是一聲驚雷。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地從床上彈了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眼前一黑幾乎又摔了下去,還好這次早有準備扶住了床。下雨,打雷,閃電……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極快地掠邊,想抓卻又抓不住。
他不想驚動門外的婢女,順著屋子的後窗跑了出去。外面雨果然很大,閃電和悶雷時時從頭頂上掠過去。
雖然他想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麼,但是兩條腿卻向著一個方向奔去。等到在急雨中看到一片曼陀羅花時,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了。他想看自己的孃親,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七八歲的年齡,就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孃親。
曼陀羅花被雨打得垂了下來,但是空氣裡的香味卻更加濃郁。屋子裡的燈亮著,昏昏的黃意讓歐陽克心裡有點溫暖,他走上前兩步站在窗前,聽到屋子裡一片靜悄悄,似乎是沒有人的樣子。
還是不要驚擾孃親休息了。他在心裡想著轉身想離開臺階,卻在邁下最後一階臺階時聽到屋子裡傳來一聲“噝”的聲音,像是蛇吐信子的聲音,又像是絲綢被人撕破的聲音,他停下了腳步轉身奔到屋門口,他知道一定有事。
果然,等到他躡手躡腳將身子俯在窗子前挖開一個洞時,看到了什麼。叔父竟然在孃親的屋子裡!更讓歐陽克渾身冒冷汗的是歐陽鋒拿著一條三寸金縷蛇舉到孃親面前。
“噝”聲音就是這條蛇發出來的。那條金縷蛇吐著血紅的信子,瞪著一對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孃親。
歐陽克記得,自己八歲那年孃親在一個雨夜去世了,原因是因為牧蛇奴不小心放出了一群金縷蛇,孃親是中蛇毒而亡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孃親中的蛇毒不是牧蛇人不小心放出來的,竟然是叔父歐陽鋒親手拿過來的。歐陽克本想衝過去了,但是他停了下來了。他看到那條蛇距離孃親還有三尺的距離,他自信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去捏住那條蛇,儘管那條蛇是叔父放的。
“藍菹,在克兒知道真相前,你必須死。”歐陽鋒看著自己手裡的蛇,似乎沒有勇氣看眼前那個淡然的白衣女子。那個被歐陽鋒稱為藍菹的白衣女子輕輕一笑道:“不管在什麼時候,你果然都是選你哥哥。我輸得心服口服,不想再賭下去了。”
“你不要迫我對你下手,我再最後問你一次。”歐陽鋒將手裡的蛇往後挪了幾寸臉色蒼白問道:“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是。”藍菹揚起倔強的小臉兒,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我再問一次。”這一次歐陽鋒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再問一百次也是我做的。”藍菹顯然對此事很不在乎,答得極是爽快,赫然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一截雪白的脖頸道:“我知道你捨不得讓我死,對不對?我死了,克兒沒了孃親,我看你怎麼交待。”
“如果那件事情是你做的,你不配做克兒的孃親。”歐陽鋒的聲音裡有幾分沉痛的意思,他聲音極低極沉,極是心疼。
“你配做克兒的父親嗎?”藍菹側目微笑,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你胡說什麼?”歐陽鋒揚起手向藍菹臉上括去,藍菹一點也不著急,側著腦袋嬌笑道:“怎麼?你不敢承認?”
“藍菹……”歐陽鋒有幾分艱難地開了口,揚起的手最終沒有落到藍菹臉上。
“我最恨的不是歐陽珏,而是你。”藍菹終於轉過臉,正正看著歐陽鋒。她並不是一個極美的女人,但五官卻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特別是在這樣的燈光下,她整張臉像一個精美的玉器,有著淡淡的光輝,眼睛很細很長,若是看著你,你便覺得她心裡只有你一個,若是她垂下眼去,你就會覺得她是全天下最值得你去憐愛的女子。
“藍菹。”歐陽鋒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極嫵媚地一笑道:“你怎麼不叫我大嫂了?你不是一直都人前人後叫我大嫂的嗎?”
“我哥可不是你殺的,對不對?你怎麼可能殺人?”歐陽鋒往後退了一步,歐陽克隔著窗子站著,只覺得如有五雷轟頂。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叔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從孃親嘴裡卻是第一次聽到,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站在這兒,還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