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悲傷,憤恨不平,議論紛紛。童無逸才知道,出了大事:劉韻蓉跳甕灘自殺了!
區宣傳隊解散後,劉妹回到甕灘上,日日夜夜江風穿戶、濤聲震瓦的悽清小屋,重又過上出門一把鎖、進門一把火,尼姑庵樣孤孤單單的日子。經過了五兵團、區宣隊那些轟轟烈烈、歡騰浪漫的火熱生活,越發感到眼前的孤獨寂寞、苦悶無聊。看書、記日記,讓自己沉浸在幻想的精神世界裡。她和外界的交流越來越少,對童童的思念也早已埋進了記憶的最深處。
這江邊小屋,只有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比她小兩、三歲的男人經常來。有時拿幾個雞蛋,有時拿一把酸菜,有時拿一碗胡豆醬,有時提兩條魚;桃木李果,出啥拿啥。他爸,他叫伯伯,是生產隊保管員,鑰匙經常在他身上。他時不時還提來一口袋花生,半甲背黃豆。穀子、麥子、包穀、菜油經常往她這兒送。來了沒多話,挑水、砍柴、自留土,見啥幹啥。
蓉姐心裡過意不去,推辭不受。他照送不誤。回數多了,習慣成自然:這是貧下中農聽毛主席的話,滿懷深厚的無產階級階級感情,關心、照顧、愛護毛主席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終於有一天,心裡不塌實的蓉姐問他:“洪自強,你為啥子對我這樣好?”
洪自強直言不諱:“我要跟你耍朋友。”
蓉姐說:“你比我小兩、三歲,不可能的!”
洪自強說:“我伯伯還比伯孃小三歲哩!人家說:‘女大三,抱金磚’!”
蓉姐說:“你還小哩!就想耍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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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自強說:“我今年該滿20,扯得到結婚證了!我的同班同學好多都當媽、當老漢兒了!還小?”
蓉姐說:“不行。絕對不行!”
洪自強說:“行!絕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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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來爭去,劉韻蓉生氣了,進裡屋關上門,不理他。洪自強在外屋默默地坐了很久,默默地起身離開。劉韻蓉出來把門閂了,嚴嚴實實地抵好,睡下,卻心潮難平。孤寂怨恨、苦辣酸甜,翻江倒海,湧上心頭。忍不住痛痛快塊地哭了一場。第二天帶著紅腫的眼睛出工,看見洪自強就遠遠躲開。洪自強也不再來了。有時劉韻蓉收工回家,會看到大門邊放著蔬菜、水果,或是門扣上吊著一兩條魚,只有收回家。但始終不理他。後來,聽說洪自強的伯伯、伯孃跟他說了個貴嶺姑娘,來看人戶,很喜歡,就定了親。
一天晚上,劉韻蓉吃過飯,正在洗腳,洪自強推門而入,反手把門閂了,一口氣把燈吹滅,氣急敗壞地說:“蓉姐,求你了。哪個來問,你都說睡了,沒看見我!”
劉韻蓉在黑暗中又急有怕,說:“幹啥子?快出去!”
洪自強一下跪在劉韻蓉面前說:“我伯伯要殺我。蓉姐,千萬救我一命,我一輩子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抱著蓉姐雙膝苦苦哀求。
劉韻蓉問他:“到底啥子事,你站起來說!”
洪自強說:“你答應救我,我才站起來!”
劉韻蓉說:“你起來,我才幫你。要不,我喊人了!”
洪自強才站起來。這時,遠處人聲嘈雜。一會兒有火光從屋外經過。人聲腳步去而復返。有人在大路上喊:“劉韻蓉,你睡了哇?看到洪自強沒有?”
洪自強忙跟劉韻蓉打手勢。劉韻蓉含混地回話:“我睡了,不曉得!”
屋後人聲、腳步、火光,漸漸遠去,消失了。
劉韻蓉穿好鞋子,對洪自強說:“沒事了。你走吧 !”
洪自強在黑暗中帶哭聲地說:“我不敢回家,伯伯、伯孃要打死我。”
原來,洪自強家跟他說的那個貴嶺姑娘,五官還可以,長得牛高馬大,又黑又蠻,比他大三歲,一來就看上了洪家土改分的地主老屋基,大瓦房,更看起了端正標緻的洪自強。洪家老人看起了貴嶺姑娘的好肉身,強勞力;也相信“女大三,抱金磚。”雙方一拍即合。姑娘家里人見老人喜歡,就獅子大開口:彩禮五百元。媒婆兩面討好。討價還價,女方堅持四百,少一分免談。四百塊錢,好幾條大肥豬了!一個全勞力十多年的工分錢哪!洪家咬牙切齒一盤算,媒婆說的也是道理:過了門,肥豬、工分都要她給老子掙回來!硬著頭皮東湊西借,把彩禮交了。沒想到洪自強就是不答應。跟女方約好明天到公社扯結婚證,他就是不去,死活要退婚。退婚?說得輕巧!男方退婚的,彩禮分文不退。四百塊錢哪!有大半是借的。將就你短命的牛脾氣,整得老子人財兩空!兩爺子越吵越兇,言語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