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保護,容易嗎?是他甩了你?”
“不是!是我告他的。”
“為啥子?”
老九痛苦地說:“想起那幾年受的罪,我都不曉得是咋個挺過來的。”
“為啥子?”童童追問。
“為啥子?過不下去了嘛!”老九說:“當年想得好幼稚,堅信魯迅說的生存是第一位的。為了跳出農門,過一個像人的生活,狠心跟瑞琥分手,到重慶去刮娃娃。好痛啊!童童,你一輩子也體會不到刮娃娃那個痛法!刮匙在裡面攪,挖心扯肺,翻腸倒肚,真是想死的念頭都有了。”老九抽了口冷氣,說:“到了拉薩,三姐介紹了幾個,看他算是最好的。心想,工作有了、成家了,像李雙雙樣先結婚後戀愛也不錯。把個小家庭收拾得清爽乾淨、舒適溫馨,一心想過安穩小日子。哪曉得自己是一相情願。那個混蛋是貴州農村的,小學畢業,從汽車兵一步步爬到排長位置,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跑青藏線,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回家來不洗澡、不洗腳、不刷牙、不換衣服,滿身油汙就朝床上鑽;惡臭燻人就要幹。天天喝酒。喝夠了就翹起二郎腿黃腔頂板地唱:‘我們是工農子弟兵來到深山。。。。。。’那個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得你想拿刀給他割了,差那幾分之一度他就是唱不準!我輕言細語要他改變那些壞習慣,沒想到這些事根本提不得。一提他就罵:‘臭地主婆!臭資產階級腐朽生活方式!’他是無產階級貧下中農先進共產黨員的革命作風!沒辦法,太髒了!我就跟他分床,不洗乾淨不要他上我的床。他偏不,把門撞開,硬擠上來。後來乾脆把所有的房間門都拆了。我不要他碰我,他就打,說是:‘無產階級專政!’我反抗,就把我捆起來強Jian。開初我忍著,想,家醜不可外揚。他卻以為我軟弱可欺,說他是我的大救星,沒得他我就沒得戶口、沒得工作、沒得飯吃。他越來越兇惡。我懷孕了,他想要個兒子傳香火,對我稍好一點。沒想到生下來是一個姑娘,還有先天性心臟病。他就變本加厲,把我朝死裡整。我忍無可忍,到團裡去告他。當著團長的面,他態度非常好,承認錯誤,表示堅決改正,可憐巴巴地說是他太愛我了,出車回來迫不及待來親熱我,顧不上其它,請我諒解。但一回家就怪我壞他的名譽。打得我死去活來。我不想再忍了。對這個痞子,我不抱任何希望了,跑回三姐家住下。姐夫是師後勤部長,他不敢亂來。請人來講情我不理;親自來認錯我不見。不到半年,他和一個當地女人亂幹,被人檢舉,停職處分。也是走多了夜路,一定要撞鬼。我趁此機會要求離婚。姐姐姐夫也堅決支援,打了招呼。終於擺脫了這個痞子。拿到離婚證那天,我一個人跑到羅布林卡,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你猜,那個時候我最想見到的人,最想撲到他懷裡痛哭的人是那個?”
童童還在思索,幾輛卡車亮著大燈,攪起滿天塵土開過來,忙拉著老九向河邊跑去,說:“走鐵路,沒灰塵。”
借汽車燈光,童童看見老九眼裡淚珠閃亮。
下弦月出來了。鐵路堡坎上闃寂無人。黑黝黝的夾竹桃叢中,紅的白的花朵在夜風中顫抖。老九說:“你猜呀!我那時最想哪個人?”
童童說:“瑞琥。”
老九搖頭。
“大姑!”
“不是。”
“女兒!”
“不是!”
童童想出個差點忘了的人,說:“夏理瀚!”
老九不滿地說:“咋個想起他來喲!”
童童實在想不出誰來,開玩笑說:“該不會是我吧?”
老九幽怨地狠狠盯了他一眼說:“木頭!偏偏就是你!”
太出人意料了,童童靜候她說下去。
“羅布林卡到處都是遊人。來來去去的人都奇怪地望著我。我才不管他們哩!一個人從上午十一點過坐到下午八點過,哭著想你,不哭了更想你。想傷心了又哭。這天,都是邊哭邊想你。我恨自己當初太膽小,不敢跟小妹、么妹她們拼,眼睜睜看著你為了么妹拒絕了小妹;最後又被么妹甩了。我的心子真痛啊!”
“你那時有瑞琥哇!”
“瑞琥是在我情感脆弱,心靈空虛的時候,用他的痴情打動我的。他怕失去我,果斷下手讓我懷了孕,以為生米煮成了熟飯,就靠實了。他萬沒想到就是這一招,讓我下決心和他分手的。一個好男人哪裡能夠為栓住心愛的姑娘而不惜傷害她,讓她承受恥辱和痛苦啊!這樣的男人值得自己愛嗎?”老九切齒說道。
“那你還去看他,跟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