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心拋下楚楚可憐的她。他設想婚後,她每天在家等候他下班回來,伺候她,陪她談心、散步、跳舞。就這樣一天天變老,別無他求,又未嘗不可。何況,四姐說的王教授夫人,她的自殺傾向是因政治迫害而起。在政治運動連綿不斷的毛澤東時代,她的死必然是防不勝防。而聰聰的自殺是對牢房暴力的恐懼而起,沒有了坐牢的威脅,就沒有了自殺的動機,她就沒有再次自殺的可能了!
無論如何,他也要陪她度過餘生!童童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洪大娘也作出了決定:要老三陪童無逸送妹伢伢回自貢醫院。這個鬼姑娘,神經錯亂了還曉得藏錢。到底她身上有好多東西?童無逸交出來完沒有?前次的住院費、車旅費到底多少?是不是童無逸說的那樣?沒得個自家人搞不清楚。童童一點都沒懷疑到三哥肩負的使命,很高興有三哥同行。在自貢火車站等回興盛的夜車時,三哥說:“童童,三哥在興盛說話管用。你跟洪玉聰只要聽三哥的話,包你在興盛沒人敢欺負你們!”
童童這些年深知單槍匹馬、孤家寡人的難處,慶幸自己終於因聰聰有了個可靠的弟兄。
三哥說:“你覺得洪玉聰的生活今後該咋個安排?”
“當然是首先要把病治好,才說得上安排新生活咯。”
“她帶回來的錢用完了。伯羊那邊要我們先墊付,後報銷。你看,媽沒工作。我買了房子,還借了錢。經濟是個大問題呀!”三哥作為難狀。童童每月百多元工資,要供兩個孩子讀書,一家三口的生活,沒存款。他義不容辭地說:“要不,我把房子賣了!聰聰的治療決不能間斷!”
三哥說:“房子先不要賣,我們另想辦法。”
初三送四姐,初五送聰聰,初六上班,每週跑一次自貢看聰聰,給醫生建議讓聰聰上收費高昂的音樂療法;有時帶她到貢井、大安逛街散心,看聰聰一天天好起來,童童憧憬著她病癒出院,回家結婚的幸福日子。
4月28日,惠書記叫童童到辦公室接電話,耳機裡傳來聰聰歡快地聲音:“童童,我好了!下星期一出院,你來接我!”
童童高興地連聲答應:“好!好!我來!我來接你!你等我!”
“你叫媽拿200元來結賬。”聰聰說:“你一定來接我喲!”
童童說:“一定來!一定來!”放下電話,急忙跑去告訴洪大娘。
洪大娘高興得連打幾個“哈哈”:“好了!好了!好了就好了!”對童童說:“明天你來拿錢。”又扳著指頭算:“今天星期六、28號,29、30。。。。。。5月1號。。。。。。5月4號的星期五。你把她接回來,5月4號就去把結婚證扯了。不準再拖了啊!”
童童說:“我幾時拖過啊?”
星期日下午,童童到洪大娘家拿錢。剛跨進堂屋,洪大娘青風黑臉地擋住他,冷冰冰地問:“你來幹啥子?”
童童莫名其妙:“莫非她也得了精神病、健忘症?”說:“聰聰出院,你叫我今天來拿錢去醫院結賬呀!”
“你是她啥子人?”洪大娘翻臉不認人,惡狠狠地說:“她有男人,有哥哥嫂嫂,有姐姐姐夫,還有我!找剩了也輪不到你頭上來!你五姓外人,沒請你,少來跨這個門檻!”
童童驚愕地看著這個聲色俱厲的老婦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下午還在催著要他“扯結婚證,不準再拖了!”的老丈母,今天就叫他“五姓外人”,“少來跨這個門檻”了。童童氣昏了,自尊心不允許他多站一秒鐘,轉身就走,彷彿看見曾家母女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裡面天井望著這外面。
童童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洪大娘會突然翻臉不認人?可以肯定,她決不會同意自己和聰聰結婚了!怎麼辦?和她鬧?掉架!也惹不起。三哥在興盛是有名氣,說話算數的。不理她,明天照樣去接聰聰?也不行。洪大娘擋住自己,肯定是叫三哥去。自己貿然去了,發生衝突不好辦。就算不發生衝突,自己也尷尬。再說,問題的關鍵不是去不去接她,而是和她能不能結婚?
童童想起四姐的話,就此抽身退步,順水推舟,聰聰不能怪自己負心薄情;自己也不會終生內疚;但25年的苦戀,竟至功虧一簣,實在讓人痛心疾首!
難道是聰聰另有意中人,病中失憶,或自慚形穢,病癒後重溫舊夢,破鏡重圓?
“氣糊塗了!”他罵自己:“不可能。電話中她的歡喜言笑絕對是真的!”轉念一想:“如果她真是這樣,自己也只有認命了!”。。。。。。
思來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