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往下流。”
“我也看見了你呀!”秋曉說:“我看見你半坐半臥,用力支撐著身子,你是努力著想站起來迎接我麼?我看見你半邊身子是乾的,半邊身子是溼的,我就知道你早已不會動了,不會翻身,不會挪騰,不會找個避雨的地方,但你竟然想站起來迎接我。”
鍾望塵說:“你輕輕抖落一身的水珠,眼神無限哀憐。”
秋曉說:“我聽到你說:‘可憐見,可憐見,哪裡來的小可憐?’”
“可憐見,可憐見,哪裡來的小可憐啊?”鍾望塵泣不成聲。
秋曉說:“於是我就心安了,塌實了,感覺是回到家裡了。於是我就知道,我的所有的被離棄,都不再是被離棄,我的穿越森林的流浪,原來只是為了你。”
鍾望塵說:“那一夜沒有月光也沒有點燈,黑漆漆的雨夜我們怎麼就互相看見了?你竟然有著那麼一雙漂亮的眼睛,你的毛髮縱然溼成了絲絲縷縷,卻也閃著緞子一樣的光澤。”
秋曉說:“那一夜你被困在漆黑一團的茅草屋裡,我們怎麼就穿越黑暗互相認得了,你的衣服那麼破,那麼爛,但是破破爛爛之中也依然英俊無比,讓我頓時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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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鍾望塵一驚:“為什麼還會有恨?!”
秋曉哭了:“恨我竟然沒有在那個時候,託生為一個……女人!”
究竟是怎樣的命運,怎樣的結局,怎樣的無奈和……遺恨?
竟然讓這一對痴纏在菱灣橋上傷心人,飲恨啜泣,抱頭慟悲。
秋曉說:“可你依然擁我入懷。”
鍾望塵說:“我只有一邊的身子還能動,它是我身上惟一干燥溫暖的地方。”
秋曉說:“你用那惟一的一隻會動的手撫摸我,不盡的婆娑,天,我竟然在那突如其來的溫暖中睡著了。”秋曉的聲音徹底哽住了:“一千年,一萬年,我竟然再沒醒來。天,天,天吶,這是怎樣的疏忽與錯誤,我竟然……再沒醒來?”
鍾望塵說:“我竟然一直活著,求死不能。天罰我,守著你的屍身,苦捱著,煎熬著,竟然活過千年萬年,直到有一天,在我的臂彎里長出了一個全新的你。”
秋曉說:“那是一片火紅的,火紅的玫瑰。”
鍾望塵說:“而我,頃刻間,化為會飛的黛蝶兒。”
秋曉喃喃自語:“黛蝶兒飛飛,玫瑰紅紅,天,這是怎樣的命吶!”
是啊,這是怎樣的命呢?
菱灣橋上照鏡花,竟然是前生望絕,後世絕望,竟然是前生後世都不能結為夫妻?既不能戀念前塵,又不能寄思來生,豈非不命?
而今生悵惘,也由不得牛心左性,竟也是……豈非不命?
誰也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走著,走著。
為什麼,走完一座菱灣橋,竟是走完了前生後世?
那麼今生的故事又在哪裡呢?
鍾望塵說:“今生的我只好是那隻黛蝶兒了,整天孤獨地飛著,天地沉默,我也沉默,心事無人能說,一步一寸都是愁,飛得越高越難過。”
秋曉說:“那我只好變做玫瑰,燦爛地盛開在你的門前,每一朵都是對你的盼望。”這樣的一句話一出來,再也控制不了的眼淚也出來了,流了滿臉滿襟,卻還是笑著,引得他也來凝望她。這一看似乎就成了永遠。秋曉終於再次失聲痛哭,他擁她入懷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呆了一下,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風,掠過,又掠過,竟是最深切的痛了。天沉了下去,似有流星竄過,拖曳著長長的灼灼的尾巴,那是夢嗎?!
第二天,他們又去了傅家莊海濱。他們是為尋找黛蝶而來。
真奇怪哦,偌大的一個大連,三面環海一面靠山,卻只有傅家莊海邊才有這些黛色的會飛的精靈。在這片近海的有著綠樹、鮮花、草地和藍天白雲、悠悠微風的地方,黛蝶兒飛啊飛啊,有時與風嬉戲,有時與陽光共舞,有時竟會振翅疾掠,一會兒去追逐鷗鳥,一會兒去追逐海浪,在北方海域清潤潮溼的空氣裡,劃過幾道五線譜一般的劃痕。但更多的時候,它們是在海灣上空,久久地,久久地盤旋,飛累了,就成群結隊地聚集在一起,化做一片碩大無朋的黛色的雲,落在深褐色岩石上。
噢,黛蝶兒,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是為誰而化成了蝶?整天這樣孤獨地飛著,飛著,又是在尋找誰?等待誰?是不是世間所有的感情都是很辛苦的?很無奈的?很能折磨人的?是不是所有的痛苦都是緣於愛?都是緣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