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桶衣服,記住洗乾淨點,老闆很講究的。”
蘇尋秀乾笑兩聲,蹲回去繼續洩憤地挖坑,只恨不得用這把破爛鏟子把整個書局都給挖了。貓三哼著荒腔走板的調子慢悠悠地回房逗黛黛了,現在每天欺負蘇大美人成了他人生一大樂事,反正老闆也不介意,幹嘛不稍稍荼毒一下呢?
“秀秀!”花魔女隔著窗戶對他招手,高聲叫著這個讓他想死去的小名。蘇尋秀狠狠丟下鏟子,轉身快步走過去,乖巧地垂著腦袋等候進一步的荼毒。花九千盯著他臉上那個白色的面具看了半天,才道:“老孃渴了,去端杯茶過來,要微涼的。”
蘇尋秀一聲不吭往水房走去。喝茶?!喝小爺的口水吧!他惡意地想著,很想往茶水裡吐一口唾沫,可是轉念一想這個妖女是用毒用蠱的秘術大家,比之前的鶴公子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動什麼小動作只怕她一清二楚,為了避免她再侮辱自己,還是安分點比較好。
花魔女的飲食習慣很奇怪,她幾乎從來不吃熱的東西,飯菜茶水都要求是微涼的,眼下也是十一月的深秋了,她竟然也不覺得冷。難道蠱師或多或少都有這些怪癖麼?以前鶴公子也是,他幾乎從不吃任何紅肉,朝鶴宮的飲食永遠是清淡無味的。
“請喝茶。”茶端來了,蘇尋秀淡淡說了一句,放下茶杯正要走,袖子卻被那魔女抓住了。他心中一驚,本能地想甩開,可是心下卻也忍不住苦笑,他竟然對這個女人忌憚到如此地步?
“怕什麼?老孃又不會吃人。”花九千懶洋洋地說著,將他的手放在眼前看了一會,忽然把自己的手絹放進旁邊裝滿清水的臉盆裡浸了一下,替他把手上的泥細細擦了個乾淨。他的手指很精緻,修長有力,卻不讓人覺得粗魯,每一片指甲都好像一件美麗的工藝品。
蘇尋秀動也不動,由著她擦手。窗戶是半掩的,深秋冰冷的風灌進來,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大袍子,被風一吹便時脹時縮,偶爾便會勾勒出一身纖細窈窕的曲線。蘇尋秀只盯著她後脖子上幾根柔軟髮絲看,她的膚色異常白膩,頭髮卻極黑,相互映襯很是顯眼。然而這種雪白的肌膚,卻讓他想到了一個令自己很不爽的人,心情越發鬱悶,一個字也不想說了。
手背上忽然一陣刺痛,他微微一動,心神被拉了回來。原來花九千在擦拭方才那隻死貓抓出來的幾道血痕,冰冷的水沾在傷口上,發出刺麻的痛楚。花九千低垂的睫毛濃密如同小扇子,然而此刻小扇子卻扇了起來,隱藏在下面的讓他心驚膽戰的雙眸揚起向他掃來,清澈妖嬈。蘇尋秀猛然一陣恐懼,他不知道在怕什麼,或許是她無處不在的妖嬈,更或許是她唇邊極難得的一抹溫柔笑容。
他狠狠把手抽了回來,掉臉就走。他在這個女人面前,好像永遠只有逃跑的份。花九千扯住他的袖子,輕道:“急什麼?還沒弄好呢!”他有些粗暴地再甩,低道:“不用了!放手!”
花九千乾脆地放手,他得了命似的,急急往門口走,忽聽她在後面慢慢說道:“黛黛身上下了蠱,爪子上是有毒的。你當真不要醫治?晚上渾身發疼可別來求老孃哦。”
蘇尋秀那一瞬間真有掐死她的衝動,他僵在門口,拳頭捏了又松,鬆了又捏,終於還是飛快地走回來,毫不客氣地把手送到她眼前。花九千笑吟吟地,卻不動了,只是盯著他臉上的面具看。
蘇尋秀強忍怒氣,冷道:“看什麼?”
話音剛落,她忽然站了起來,抬手飛快揭開他的面具。他只覺臉上一涼,下意識地用手去捂,誰知觸手的肌膚卻是光滑柔軟的,蘇尋秀猛然一呆,只覺捂在臉上的手被一雙柔軟的手按住。花九千妖嬈的容顏湊近,低聲道:“效果真是不錯,原來你是這付模樣……”
她盯著他乾淨的臉,去掉了那些猙獰的傷疤,他看上去足足年輕了十歲,桃花眼雖然瞎了一隻,但依然熠熠生輝勾人魂魄。她抓住蘇尋秀的手,讓他自己撫摸光滑的臉,一面輕道:“你看看,傷疤去掉了,先用手摸摸。要鏡子麼?”
蘇尋秀心頭亂跳,偏偏卻不敢動,不忍動,閉上眼,她的手拂過他的額頭鼻樑嘴唇,麻麻的,他竟不知此刻心裡是什麼滋味。手裡忽然被人塞了一個東西,他低頭一看,卻是三天前她強迫自己戴在臉上的那個面具,面具裡面看上去很有點嚇人,一層厚厚的白色物質,上面整齊的一個人臉型,而原本爬滿他臉上的傷疤,絲毫不差地貼在白色的物事上,密密麻麻,很是觸目驚心。
她的秘術,令自己害怕又佩服。這個女人,讓他感覺極遙遠,遠到他不敢去觸碰。她那樣偶爾的戲弄,只讓他無奈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