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我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一股暖流淌過心澗,他哪裡是笨,是太過聰明,他們是故意這樣說逗我發笑。
已經記不起,上一次開心的笑是什麼時候,離開了娘,我的世界只有冷漠一片,我常常冷笑,苦笑,裝笑,卻沒有一次是開心的笑,只有今天。
眸中已泛起淚光,我感激的看他一眼,哽咽的道:〃謝謝你。〃
陳仲抬頭看到我眸中的淚,驚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連連說著對不起,〃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太笨了,惹娘娘生氣了。〃
碧月也屈身跪下,〃娘娘,您有什麼不開心的,儘管打奴婢罵奴婢,千萬別苦著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我垂眸笑著,輕嘆一聲,〃不怪,都不怪,本宮能得你們照顧,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疼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罰呢?〃
除了娘,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親情,猶其還是在我最空虛,最無助的時候。
我起身,親自將他們一一扶起。
〃從今以後,你們與本宮就是一家人,有本宮在一日,自然就有你們一日好處。〃我真心的道,目光誠懇。
碧月、陳仲惶惶不敢當,〃娘娘,主僕有別。〃
第69節:第十一章 夢魂飛斷,風雨搖(6)
我冷笑,〃什麼主僕有別,不都說主僕本是一家人嗎?你們難道不願意做本宮的家人嗎?〃
話說到這份上,他們對望一眼,才終於笑著應了。
我欣慰的笑了,空虛的心裡突然有了希望。
娘,女兒不是一個人,你在天上安息罷!
***
翌日一早,陳仲就已經將要送回家去祝壽的所有賀禮準備好了,進殿回稟,並將一方禮單呈了上來。
我正梳妝,並沒有看,只說:〃一切都由你負責好了。〃
陳仲答是,仍舊跪著,他知道我還有吩咐。
碧月梳好了頭,我輕理鬢角,從妝鏡前站起身。
跟著我時間長了,已經不用吩咐就自行退下。
等宮中只剩我與他二人時,我才將一張前日就畫好的畫像遞給他,〃看清楚,看仔細,別帶錯了人。〃
他看著畫像中的人,驚歎著道:〃娘娘,她與您長得有點像啊,眉眼之間!〃
我眸光凜冽得看向畫中人,一陣冷笑,〃像嗎?那就好,記得本宮跟你說過的話嗎?要怎麼跟國丈大人說,不用再教你了罷?〃
〃不用不用。〃他連聲應著,伸手接畫,我卻突然將畫抽走,一揮手,將它丟到了燒得正旺的火盆裡。
薄薄的宣紙很快燃了起來,不一會就化為了灰燼,連一點紙屑都不曾留下。
我說過,這一次我要萬無一失。
陳仲愣了愣,明白過來,伏在地上道:〃娘娘若沒有吩咐,那奴才就告辭了。〃
我冷冷的嗯一聲,〃去罷,早去早回。〃
〃唉。〃他應道,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出了門。
我坐在桌旁,看著火盆裡那張紙上隱隱殘留著的漸明漸黯的輪廓,猝然笑出了聲!
紅淚,不是本宮不念舊情,而是你們一家人將事情做得太絕。
沈珏的事本就是個意外,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早,讓我措手不及,他現在被皇上關在死牢裡,雖是死牢,可畢竟沒死,說不定什麼時候,蕭貴妃到皇上面前求一下,他就出來了,而我娘,已經被他們生生逼死了。
上吊,自刎,多麼好聽的詞彙呀,陰霾華美,血色浪漫。
蕭貴妃這招棋走得真是漂亮,天衣無縫,輕薄後宮,罪名雖大,但皇室向來是要面子的,沒有總比有的好,案件移交刑部審查後,蕭貴妃總會有辦法讓它從有變成沒有,反正,一開始就是從無生有,現在物歸原主應該不算太難。
她就抓準了大娘這個心思,所以威逼利誘,逼著她們交待了所有的事。
而大娘沈氏,孃家就那麼一個表兄,自然不會舍他。
反正終歸得去一個人,那只有我娘。
娘死了,沈珏就有出獄的希望,何樂而不為。
可氣的是,鬱誠越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居然默許了。
現在,他還大張旗鼓的辦自己的壽宴,還等著我這個做皇后的女兒賜下賀禮,呵,真好笑,如果他在我面前,如果那次進宮我不是昏睡著,我連殺他的心都有。
我要當面問他,讓他告訴我娘究竟有什麼錯,一輩子活在大娘的壓迫下,臨到頭,還落得這樣慘烈的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