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落而下,她飄蕩在半空中的秀髮,自下端始,已成銀灰,簡直令人觸目驚心。他眼睜睜看著她撲入一個人的懷中,那人將什麼送入了她口中,輕拍她的後背,柔聲道:“無事,一切有我。”
也不過一瞬,她本來灰白已到髮根的頭髮,又漸漸從端部烏黑轉來。他驀地頓下腳步,任由那人將她緊緊摟在懷裡,那雙異樣黑白分明的眼睛,滿盛勝利後的驕矜與譏諷之色,冷冷瞟了他一眼,一步步走下了石階。石門在那人身後轟然閉合,是什麼支離破碎,眼看就要從自己七竅六孔滿溢位來。
()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dch的法子管用得很
春向晚(一)
整個世界已然變成一片混沌,灰濛濛模糊成一片,她不想看清,也不願意看清。彷彿只是下意識按了本以為絕沒有機會動的那個手柄,然後大概有具較有溫度的人體居然還有膽抱住了自己,耳邊喃喃響過了什麼,她沒有去分辨。她只是止不住地想笑,想痛痛快快笑一場,紅塵迴轉,不過一場玩笑,世間百態,無非過頂江河。
口中被度了什麼過來,似曾相識的淡淡味道,就是那碗被當作靈丹的清水。喝吧,如今有什麼不敢喝的,縱然是穿腸毒藥,喝了若能一了百了,倒也清靜了。然則她因為一早熱切地盼著這次相見,等著久別重逢的杜家制造,竟沒有往腹中填什麼東西,如今多喝了幾口,立即胃裡翻騰,開始嘔吐起來。開始只是酸水,後來顏色轉成濃黃,赫然是膽汁都嘔了出來。抱著她的那人面容焦灼無比,連聲喝道:“快,開啟秘道!”簡直是騰雲駕霧般急奔了下去,最後居然衝到了一罈碧水邊。
水明如鏡,赫然倒映著一垂暮老婦,面上傷痕縱橫,猙獰至極,滿頭銀絲如雪,輪廓倒還有幾分姣好,彷彿似曾相識。環抱著老婦的惶急男子倒面目秀絕,紅顏白髮,更覺分明。她若有所悟地拉起鬢髮一看,果然似霜如素,不覺笑道:“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抱著她的手便是猛烈一顫,差點將她顛簸下來。
水向兩邊分去,那人的心跳一聲快過一聲。上上下下,縱然是晝夜更替,她都無暇理會。手足漸漸冰涼起來,她縱然是此刻反應再遲鈍,也知道必然是大限將至,看那人挺秀的眉宇緊緊蹙成一團,不覺笑吟吟去安慰他:“無它,生即順應時機,死乃順應天命,有駭形而無損心,有旦宅而無情死。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合一。縱歸之,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
那人捧著她的手一直在抖個不停,待聽到最後一句,低聲道:“我求你了,別說了!…………………一定有辦法的,怎麼還會這樣?!到了沒有,怎麼還沒到?!你們都是廢物不成?!”
有人一迭聲道:“開啟宮門!”還有聲音道:“主子,就是這裡了。”金碧輝煌,刺痛了她的眼睛,分明居然來了神女壇。前世這般任人仰望,後世憔悴孤苦一生。他抱著自己,衝上翡翠橋,左右環顧,也是滿臉彷徨。
那日與寒霜王朝的戰神似乎在這裡發生過什麼,只是甦醒以後,只隱隱想起久遠的一鱗半爪,只知道底下埋藏著自己的一部分,那若能歸於此地,亦可算得圓滿。只聽他翻來覆去就是兩句話:“到底應該怎麼做?到底怎樣才行?”
她啞聲答道:“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無妨無妨。”話未說完,唇上重重壓下來火燙般兩片柔軟,隨即便是劇烈的一陣刺痛,分明是他狠狠在自己口上咬了口,又含著這股血腥在她口中狂卷蠻奪,似乎要將她悠悠的魂魄都吸了過去,一遍一遍糾纏,碾磨得舌尖痛楚無比。隱隱聽得他喘息道:“我還未死,你怎能走?”
原來還真有人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可惜,生生死死,如今她並未怎麼放在心上。她低低嘲道:“君生我將死,人間春易老。是耶非耶?化為蝴蝶。”突然發力,將身一弓,他此刻六神無主,一時不察,竟被她從他懷中脫鞘而出,啪的一聲,直墜於湖中,眼見得她業已蒼老的身軀便要直直撞上湖底,依稀見得她嘴角含笑,雙目合瞑,面容安詳之致。
有人喃喃道:“朝為青絲暮成雪,舊樓何處各西東?”突見得一條人影驀地如電閃雷鳴般直落水中,去勢如虹。但聽得嘭的一聲,他已搶先一步撞在了湖底的金壁上。而她往湖中墜落的身軀,正好覆跌在他的上面,看上去猶如合二為一。本來平靜的淡淡湖水,就在此時,驀地波濤洶湧,浪疊峰起,水柱沖天。
眾人驚慌四下躲避,一人卻呆立在那裡,眼睜睜看著數縷血線從湖底漸漸泛開。本來已淡淡無奇的淺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