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自己抬起頭來,突聽忽蘭王妃低抽了一口冷氣,道:“怎麼是你?阿史烈,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你的刀上為什麼都是血?”
楚楚猛然抬頭,卻見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一身華服,彎刀上還滿是血跡,那雙琥珀色的眼珠極其熟悉,竟然是那個自稱阿烈的馬賊頭子。
她迷惑地看著他,他卻沒有看她,已向骨咄祿子默矩跪伏下去,道:“參見大汗。阿史烈幸不辱命,已為大汗徵得二十萬精兵,此刻已集結在鄂爾渾河畔。”
骨咄祿子默矩朗聲大笑,道:“好!好!我的王弟,果然是我朝棟樑之才!”
少年傲然一笑,突然起身跪在她面前,道:“還請王嫂節哀。斯結部落違抗王命,不肯隨徵,已被我部屬所滅。”
楚楚愣愣看向他,一顆心此時才悠悠落到實處,心裡嘆道:為什麼,他也是突厥王族?連日來的擔驚受怕,終於有人可以分擔,頓覺心頭驀地一鬆,反而眼前一黑,軟軟倒了下去。
骨咄祿子默矩一把將她抄到懷中,冷冷瞪著忽蘭,道:“這就是你想要看的?”
忽蘭直直地盯著阿史烈,目光差點將他戳出個洞來,厲聲喝道:“不對!此事大有可疑!”
骨咄祿子默矩皺眉道:“除了東想西猜,弄得人人自危外,你究竟還幹了什麼?我勸你老老實實呆在中宮,再勿招惹是非。中宮之主,只能是胸襟廣闊的賢良女子。”
忽蘭拿手指著他,哈哈大笑道:“胸襟廣闊?非要這樣才算賢良嗎?骨咄祿子默矩,你到底明不明白賢良的背後是什麼?就是為你娶一房又一房的妃嬪,夜夜孤衾,終日在中宮等了又等,也難以看到你的身影。以前你心裡只有天下,如今你心裡全是她…………………”
她描畫精緻的臉上滿是淚水,狀如瘋狂,突然高聲呼道:“我明白了……………………你什麼都知道,只是故意幫她掩飾對不對?都藍可汗,你竟然寧願在身邊養一頭隨時會反咬你一口的白眼狼!”
骨咄祿子默矩頭也未抬,冷冷對驚恐的眾人道:“大妃神志不清,從今日起在中宮靜養。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走近中宮。”
………………………………………
今日王宮正殿,佈置得格外富麗堂皇。重臣雲集,王公滿堂,主位上,骨咄祿子默矩身著金色緞衣,與同樣一身華美的賀魯把臂言歡,不時迸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
而楚楚,恰在此時,得阿史烈之助,迷暈了燕來閣的侍衛,與杜長卿換上侍衛服飾,易過容顏,跟隨在阿史烈身後,向宮門走去。
阿史烈早將前情跟她交代得明明白白:“我是大汗唯一的弟弟,負責在王宮外沿暗地募集軍隊和替他剿殺他不便出手的人。那天的阿伊麗,我只是看不慣她囂張的樣子。你一直沒跟我說你要救誰,我便只能暗中觀察你。後來忽蘭試出了你的來意,又追查出了你的身份可疑,我不得不現身。不過看來王兄,好像一直都知道。故而,一刻都不能多呆了。今日東西突厥將在正殿正式定下盟約,大汗必定無暇顧及你,所以,這已經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一道道宮門跨過去,已經可以望見皚皚茫野,凜凜雪峰。楚楚幾乎能夠聞到自由的味道,偷眼看杜長卿,面色依然沉靜如水。
卻覺走在最前面的阿史烈,腳步忽然慢了下來。
楚楚抬眼望去,只見最後一道宮門守衛重重,人數比前次出門時劇增,甚至有弩兵相護,隱約還能看到遠處瞭望臺上人影走動。三人心中俱是一緊。阿史烈面色倨傲,領頭走去。若是平常,守衛必定笑稱“烈王爺”,殷勤護出,但今日守衛皆是生面孔,早將彎刀架住門口。阿史烈雙眉一軒,怒道:“反了!連本王也不識了麼?”雙手貫注了幾分內力去推,那幾個守衛竟輕輕擋過,功力居然不弱,面不改色道:“大汗有令,若無大汗手諭,任何人不得跨出宮門一步!”
阿史烈冷哼一聲,道:“也要看看本王是誰?!”他不願功敗垂成,一掌倒凝聚了九成功力,正欲擊去,卻覺有人一手搭在他掌上,仔細一看,赫然是骨咄祿子默矩的一個親衛。這些親衛確可稱萬里挑一,大都技藝過人。像今日這個,名喚暾欲谷,素聞師學龐雜,最是足智多謀,只見他笑著按住阿史烈手,不經意間,已把他內力化去大半,以前從未交手,竟未料他有如此身手,只聽他笑道:“烈王爺跟這些人發什麼脾氣?他們是大汗新挑來的,根本不懂規矩,連我們統統都不放在眼裡。”語氣一轉道:“大汗正傳烈王爺去呢。”眼珠溜溜往他身後看了一圈,笑道:“你們也一起跟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