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的血珠滾落,迅速染紅了他的腰間。但奇異的是他的銀槍,居然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劃過了骨咄祿子默矩的咽喉,直扎入他的左胸。但聽他悶哼一聲,已在馬上晃了又晃!
那男子手執銀槍在地支撐住身體,居然還要微笑道:“右廂察,被人指著喉嚨的滋味如何?”
骨咄祿子默矩痛得渾身一顫,卻大笑起來,道:“原來………原來是為了這個。她是你的女人嗎?”
男子默然不言。骨咄祿子默矩已從馬上飛縱回隊,厲聲喝道:“放箭!撤軍!”
滿天的箭雨中,聽得他桀驁的聲音傳來:“單君逸,本王記住你了!但是草原上有句話,最美的容顏,只屬於最鋒利的刀。希望你好好保護你的美人。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最後一眼掠過男子掃落箭羽的身形時,突覺眼前一亮,只見他身後閃出一騎,馬上人面容明明汙穢無比,那雙眼睛卻比星辰還要璀璨,伸出一雙晶瑩如玉的手,已把那男子拉上馬去。
青山何處埋忠骨(一)
一盆盆接出來,都是渾濁的血水。
楚楚耷拉著腦袋,坐在營帳中。杜長卿鐵青著臉,目光刀鋒般捲過來。楚楚本來照例要回瞪過去,不知怎的有些心虛,只好低頭下去捋平自己的衣角。新換的青衫,還餘有碧落薰過的木樨香……………
“得了得了,”紅娘看不過眼,連忙站到自己小姐面前,好像這樣就能擋過那陣寒光,“我說杜將軍,好歹咱們小姐也畢竟為大唐出生入死,這次也算立下汗馬功勞。她身上全是血腥味,總要去洗個澡……………誰知道單將軍傷得那麼重?他又不讓別人碰……………哪,我可說清楚啊,可不是我們小姐要他去追那個什麼骨頭裡豬肉的………”
“是骨咄祿子默矩。”楚楚小聲糾正了一句,立見冷颼颼的一道刺來,不禁趕緊把脖子縮得一縮。果然一陣噼裡啪啦開始響起來:“君逸會無緣無故去追嗎?你知道骨咄祿子默矩被人稱作什麼?千里白骨,萬里哀鴻,說的就是他殺人的手段。不過說起來你倒是厲害,還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君逸向來持重,乃是我大唐的股肱之臣,如今卻行事如此莽撞,慕容楚楚,我是不是應該誇獎你手段果然了得?”
紅娘低聲道:“那也跟我們小姐沒關係呀,你也得去問他………”
杜長卿狠狠盯著楚楚,楚楚也緊緊盯著地面,假如………假如那個晚上什麼也沒發生就好了,她心裡一遍又一遍懊惱,如今怎麼也撇不清關係,連辯白都不敢。而杜長卿的目光,簡直叫人無所遁形…………
這樣也不是辦法。楚楚終於鼓足勇氣,小聲說:“我會治好他的。”
杜長卿冷冷道:“我且問你,你打算怎麼對他?”
楚楚連忙乾笑了一聲道:“不怎麼樣阿………我說,我們之間沒什麼阿,真的。”
杜長卿冷笑道:“原來如此。這對他來說倒未嘗不是好事。等他醒來,你記得把你剛才說的話給他說一遍。”站起身來吩咐道:“跟上次一樣,好利索了才能出門。”
楚楚渾身一激靈,正要說不,險些被他目光凍住,連忙擠出一絲笑來,道:“啊,好,好!”
覷得杜長卿離去,紅娘望了一眼床上人,嘆氣道:“杜將軍對單將軍,倒真是愛護有加。聽說他們多年同僚,兩家又是世家,如今他舊傷剛好,又添新傷,也難怪他……………”
望著低頭不語的楚楚,複道:“我不明白,小姐到底為什麼不肯…………說起來你也不是不喜歡她,還和他…………他可是以童身侍寢的—”楚楚驚得一把跳起來捂住她嘴巴,滿臉飛紅,連忙環視左右,低聲道:“胡說什麼?”
紅娘揮開她的手道:“我都檢查過了,你還打算瞞多久?叫我說,單將軍年少英俊,溫文爾雅,又是名門之後,怎麼看叫人怎麼喜歡,哪裡不好了?既然敢做就要敢當,這樣可不像將軍的女兒。反正你也不會只娶一位夫郎,難道還怕將軍府不夠大嗎?”
楚楚緩緩道:“娘娘是娘娘,我是我了……………”微微一笑,卻吟出一首詩經來: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
然後輕聲對紅娘道:“人間情愛,大略總是很好的,但是一旦投入,歡樂和痛苦,簡直分不清哪種更多一點。人生一場,何必徒增煩惱?你總說我不懂,我也覺得,看著這種感情,終歸好像有點隔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