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昏昏沉沉,躺在那裡。旁邊任元拿了塊溫溼的軟巾,還在不斷給他擦拭。
她嘆息一聲,問坐在一旁問診的老者:“袁太醫,你瞧蕭盟主這病情究竟如何?為何燒得如此厲害?”
老者將手從他腕上移下,任元在旁,忙將錦被蓋上那手臂。老者徐徐道:“表面上看起來,是受了風寒侵體,使得毫毛畢直,面板閉而為熱,導致脈象浮緊,陽氣在表。但遲遲不能痊癒,看來是蕭盟主鬱郁於心,難以開解,心疾不除,此病難消。”
女官長吸一口氣,低低道:“心疾…………………”向門外望去,空空如也。
只聽任元冷笑了一聲,道:“她不會來的。”再不作聲,只管將其面上的汗珠擦落去。
女官亦嘆道:“蕭盟主這是何苦?如此聯姻,實非上策。將軍府雖然是久蒙聖眷,上官府何嘗不是簪纓世家?上官小姐德容兼備,與慕容大人相比,各擅勝場,更兼之其待字閨中,比起慕容大人,要簡單多了,也不用這麼委屈,來做個侍夫。他偏偏不要,嫁了慕容大人,卻不把他放在心上。真是冤孽!”
搖頭嘆息聲,道:“如今這個樣子,叫我回到長安,卻跟聖上怎麼交待?”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對那老者道:“既然是心病,我看須用心藥才能醫好。你給他再開湯藥,我這裡去佈置洞房花燭,說不定衝一下喜氣,這病就全好了。”
愈想愈覺得有理,起身招呼左右,道:“事不宜遲,我們去將煙霞閣從速妝點起來。你們快跟我走。”搶先一步,向外行去。
老者在桌上開方,任元還在沉思,突覺手下人動了一下,那雙鳳眼半閉半開,試圖睜開。他又驚又喜,低聲叫道:“少幫主,你醒了?”卻覺那雙一貫有力的手虛弱不堪,努力攥緊他的手臂,低低道:“你去跟她們說,我不能去,不然會將病邪過給她的。”言畢,已止不住一陣低喘,又合上了眼睛。
任元應了一聲,目中卻怒火翻滾上來,見他業已又陷入昏迷,咕喃道:“我才不去說呢,她害你成這個樣子,真過給她,也算扯平了。”
就說他是裝病麼?不然昏迷的人,怎麼能洞房花燭?
楚楚心裡忿忿不平,對著一眾宮女,卻只能擺出儘量端莊的笑容,坐在龍鳳帳內。這人真能擺譜,居然至今未現身。那女官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終於等不下去,親自趕去催請。
已經幾個時辰過去了,這些宮女連日來操勞,不知由誰起頭,打了個哈欠,便都在那裡掩口,驚醒過來,恐惶不已,連連向她謝罪。
楚楚的笑容早就僵硬,看著滿堂喜氣,更覺怒不可遏,心想: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他逼我來娶親,害得家裡的三夫都對她耿耿於懷,連少華都拂袖而去,君逸差點就要與她形同陌路。如今又屢屢為難,先是來了什麼盟約,然後不肯前來行禮,最後連洞房都不肯進,擺明了要在女帝前給她難堪。氣上心頭,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反正我橫豎是交不了差,還不如偷偷溜走。先尋個隱秘之地躲起來,等他們氣消了,再作道理。
看看身上,珠光寶氣,變賣了過上幾年,根本不成問題。她將主意打定,倒浮現了一個雍容的笑意,起身道:“寧遠怎麼還沒來?定是生了我的氣。待我親自過去請他罷了。”
宮女起身要迎,她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這人臉皮薄,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合適。”腳下生風,旋風般逃出了煙霞閣。
女官站在榻前,早說得口乾舌燥,看少年人別過頭去,背對著她。任元在旁解釋道:“少幫主雖然時昏時醒,但他早下定決心,在病好之前,不與慕容姑娘入洞房。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雖然不贊同,也不敢違背。”
女官嘆息一聲,道:“蕭盟主固然是一往情深,但這可苦了我等了。若陛下問將起來,卻叫我怎麼回覆?”
卻聽雲履聲細碎,向此地而來,旋即探頭進來一個頭梳螺髻的宮妝少女,先向房內瞄了一圈,失聲道:“夫人,慕容大人不在此間麼?”
女官詫異道:“不是你們守著她在煙霞閣嗎?怎麼會在這裡?”
宮女立時滿頭大汗冒將出來,跪伏在地道:“慕容大人方才說要自己來找蕭盟主,叫我們不必跟隨。婢子們在煙霞閣候了半個多時辰,不見人影,才叫奴婢過來看看。若她沒來,這……………”
女官怒罵道:“你們怎麼當差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宮女叩首不止,女官急得不行,一疊聲叫左右去四下搜尋,卻聽任元驚呼:“少幫主,你燒得這麼厲害,起來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