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皇宮。一座偏殿。
高延宗面向西方長身而立,怔怔出神。此時他已經換過了衣服,沒有了方才的狼狽,恢復了往日的高貴與威嚴,只是此時他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變換不斷。
一夜之間從至高無上的位置淪為階下囚,從天堂到地獄,這般感覺就算是普通人都無法忍受,更何況養尊處優慣了的高延宗。然而面對著笑嘻嘻的吳三桂,高延宗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說高興是以其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功力震懾住高延宗,那吳三桂之所以能讓高延宗噤若寒蟬卻是因為他的嗜殺。屍山血海,這是高延宗目之所見。皇宮禁衛不下三千,但他們此時卻永遠地長眠不醒,屍積如山。
聽著城外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看著那紅透了半邊天的火海,高延宗心中甚是複雜。高興使得他顏面盡掃,淪落至此,高延宗應當恨他,此時知道宇文邕突襲,高延宗也許應當歡喜,然而他身為北齊高氏皇族一員,又怎能眼睜睜看著江山社稷落落仇寇之手?
該喜該憂,高延宗自己也弄不明白,只是靜靜地看著虛無的夜空,心中隱隱有些緊張。
“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你家大人的安危啊!”大殿外,重新換了一身白衣的武照秀眉輕蹙,看了一眼一臉笑容,靜靜地坐在殿外的臺階上,輕柔地擦拭著長劍的吳三桂,淡淡地說道。
“將軍從來沒有輸過,他早就知道宇文邕會來!”吳三桂抬頭看了武照一眼,嘴角一咧,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溫暖而陽光,就如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然而誰能知道,在他這看似平和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冰冷而殘酷的殺戮之心。
武照神情一滯,有些懷疑地道:“據我所知,你家大人此番帶入晉陽計程車卒只有一千,就算他們各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勇士,又如何能敵得過宇文邕數萬精銳之士?”
“事關軍事機密,恕我不能告訴你!”吳三桂看了武照一眼,便低頭繼續擦拭手中之劍,似乎這冰冷的鐵器比武照更具誘惑力一般。
武照還想問什麼,但見吳三桂不願理睬自己,遂也不再自討沒趣。武照從袖中取出那一方武順送給她的錦帕,清冷的眸子頓時變得溫柔了許多。晉陽城的安危她並不關心,她關心的只是高興口中的姐姐。
四年餘前,武順被北齊三貴選入皇宮之中,自此姐妹二人便失去了聯絡。同年,突厥七王子阿史那庫合真向北齊求婚,武照被選為陪嫁侍女,就在武照以為從此姐妹此生再無緣相見時,公主趙晶卻被神秘人救走,同時失蹤的還有姐姐武順。
自武照機緣巧合成為拜月教弟子兩年以來,她從未有一刻放棄過尋找姐姐武順,但武順卻似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音訊全無。武照曾一度以為,武順已經不再人世,但高興卻再次讓她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與從小對自己關懷備至,照顧有加的姐姐相比,拜月教與高興的仇恨在武照心中並無多少分量。是以,此時高興在外迎敵,她心中也隱隱有些擔心,當然這擔心更多的是為了姐姐武順的下落。
……
韓擒虎率領五千人步卒列好陣形時,他也終於能看清遠處的敵人真面目。果然如韋孝寬判斷,來者正是昨日扭轉乾坤,讓周軍大敗虧輸,灰頭土臉的騎兵。
韓擒虎臉色凝重地矗立在陣前,雙目死死地凝視著敵軍那隨風飄揚的軍旗下的將軍,厲聲喝道:“大周韓擒虎在此,來將何人?可敢與我堂堂正正一決雌雄!”
“吾乃車騎將軍高興帳下秦瓊是也,今日有令在身,怕是要讓韓將軍失望了!”秦瓊清朗的聲音遠遠傳來,在隆隆的馬蹄聲下卻依舊十分清晰,“韓將軍若是投靠我家將軍,你我日後自然有許多親近的機會!”
韓擒虎意在拖延時間,秦瓊焉能不明白。此時他的任務就是擊潰周軍,讓韋孝寬不能全力進攻。否則北城一破,晉陽危矣。
韓擒虎眉頭一挑,不屑地大喝道:“原來也是個無膽之輩,實在令人失望!”
“哈哈哈哈!”秦瓊大笑道:“有膽無膽,你說了不算!”話音落下,秦瓊已經來到韓擒虎前方兩百米處。
隔著老遠,韓擒虎便能感覺到敵方身上那盈天的殺氣與如虹計程車氣。韓擒虎臉色愈發嚴肅,握著兵刃的右手不禁緊了一緊。秦瓊沒有因為自己言語所激而接招,韓擒虎心知想要對付他恐怕並不容易。
“弓——”
秦瓊的笑聲突然一收,右手猛然高高舉起。隨著他的命令,四千騎士迅速張弓搭箭,逼人的殺氣如同狂風一般向著韓擒虎撲面而來。
“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