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意的角落裡,有著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說小,其實也不小,但倘若和山水池,四海池比起來,它真得很小。但若水很喜歡這裡,從佈滿蒼苔的石板路裡走進去,絲毫不見皇宮花園的匠氣,鬱鬱蔥蔥的松柏,含苞欲放的杏樹,還有低矮的迎春,若水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別莊的日子,隨意的坐在一棵樹下,閉上眼,宛如仙境。
直到隱約聽見腳步聲的臨近,她嘆了口氣,果然是好夢不常在啊。
“小姐,你忘了再披上件衣服了,不然過會兒又要病了。”廣月走到若水身邊,蹲下身道。
若水睜開眼,苦笑道:“今個天氣那麼暖和,哪裡會著涼。”
廣月不贊同地回道:“且不說小姐的身子比一般人弱上幾分,這初春的天氣最是說不準,前幾日還冷著呢。”
“是,是,乍暖還寒處,最難將息。”若水接過披風,正要穿上,只聽見前邊似乎又有人要過來,抬頭看去,微微蹙起了眉。
淡雲面帶難色地跟在皇帝的後邊走了進來。
廣月迅速的起身,請安後,便擋在若水前面,不讓皇帝靠近。一時間周圍的氣氛無比的尷尬。
僵持了一會兒,李世民也不惱,只揚了揚手,對這若水說道:“承乾來的信,朕來拿給你。”
若水聽著皇帝有意討好的語氣,半晌,輕輕開口道:“廣月,淡雲,你們先回去吧。”
只見兩人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廣月還小聲對若水說:“小姐,你可自己小心。”
若水忍不住笑了出來,等到院內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只聽見皇帝頗有些懊惱道:“她們如今可把朕都當作虎狼來防著了。”
若水也不吭聲,只斜斜地打量著他。從那夜之後,這好像是李世民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不過聽說自己昏睡時,這人也一直守在床榻邊,不肯走開。
李世民見若水沒有恐懼或惱怒的意思,便小心地走到他的身邊,半跪著,凝視了妻子好久才將信遞給她,“若水,你可好些了?”
其實原本便沒有什麼大事,若水心想,只是丟盡了皇帝和皇后的臉。拿過信,若水好似應了一聲,便看了起來。
皇帝隨即也坐在一邊,只默默地看著妻子的側臉,突然,她似乎看到什麼好玩的事兒,便笑出聲來。
雖然看著信,可若水自然無法忽略邊上那道黏人的視線。其實,那夜的事情,過後,若水能記得的也並不多,雖然自己未經人事,但畢竟長孫自己已是生過三個孩子,更何況,後來知道,皇帝的動作也並沒有弄傷自己,那為何會突然昏迷,原因恐怕是在長孫自己身上吧,若水至今能記得的便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排斥與掙扎。
“是承乾說了什麼好玩的事嗎?”李世民試探地問道。
若水轉過臉,笑道:“承乾說他為自己找了個極有意思的太傅,在行拜師禮的時候,他頭一回喝了幾杯,便醉倒在老師家裡。”
“真是胡鬧,他小小年紀怎麼能喝酒!魏徵竟然也瞞著朕。”李世民臉色一沉,就要站起身來。
若水見狀,心裡不以為然,不過還是拉住皇帝的袖子,柔聲道:“孩子大了,自然要放出去闖一闖,二哥小時候比起承乾,不知要出格上多少,父皇不也沒管。”
李世民怔了怔,重新又坐了下來,無奈的笑道:“真是慈母多敗兒,朕那時畢竟還不是儲君,他現在獨自在外,萬一有了什麼差錯,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若水聽了,心中一陣不悅,只道:“我的兒子關他天下人什麼事?再說陛下的兒子多著呢,哪裡少了承乾一個人?”
李世民見今天的若水難得多了幾分孩子氣,於是輕輕的摟了上去,“你這話,可是把泰兒也說進去了。朕當然知道你是為了承乾好,他成日裡待在這宮中自然成不了出息,可在外頭,要是遇上些歹人,最後心疼得也還不是你?”
說完,他見妻子沒有掙扎,便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若水仰頭眯著眼睛,緩緩道:“孩子不是風箏,他們是巖崖上的雛鷹,總有一天會振翅高飛,離開爹孃。二哥,我多麼希望他們不是皇子,公主,而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沉默了片刻,若水聽見耳邊的回應,“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難處,不是麼?”
若水低著頭,撥弄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指,忽然揚聲道:“對了,二哥,你知道承乾找的老師是誰麼?”真的是在唐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皇帝冷哼了一聲,“別的不說,光提把承乾灌醉這一樁,便不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