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庭院寂靜無人,徐徐夜風中不時夾雜著甜甜的桂花幽香。可正當蔡吉在迴廊漫步之時,忽聽太守府的荷花池方向,傳來了一陣時隱時現的抽泣聲。兩世為人的蔡吉自然是不會去怕什麼鬼神之說。因此此刻耳聽有人哭泣,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卻見蔡吉循聲而行,不多時便找到了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個身形瘦小的幼童,不知為何正坐在荷花池邊的假山上低頭抽泣。而整個太守府內,除了講武堂還真沒有其他地方有這麼小孩童。因此無論是作為太守,還是作為講武堂老師,亦或是隻是作為一個普通的路人,蔡吉都覺得自己有必要同這幼童談談心。
於是蔡吉當即輕咳一聲,上前問道:“何人哭泣?”
那幼童乍一聽身後有人問話,不由驚得連忙從假山石上跳了下來。而她一轉身眼見來者竟是府君更是當場楞在了原地。不過此時蔡吉的表情也不比這幼童好到哪兒去。因為藉著月光,她赫然看清面前這個梨花帶雨的幼童,正是歷來在眾人眼中頗為強勢的令狐九。
“阿九?汝怎會在此哭泣?”蔡吉脫口而出道。
而令狐九聽蔡吉這麼一問,轉眼間小嘴一癟又要抽泣起來。見此情形,再一聯想到先前鈴蘭的稟報,蔡吉當即拉起了令狐九的袖子,領著她並排坐於假山石上。跟著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與祖父吵架了?”
面對蔡吉的提問,令狐九先是抬頭看了看她,跟著卻又耷拉下腦袋點了點頭。蔡吉見其果然是為那件事哭,便柔聲勸說道:“傻丫頭,和自家祖父有啥好慪氣的。”
哪知令狐九卻突然漲紅了小臉抬頭道:“阿九不想回去。阿九才不想嫁給漁夫!”
“哎?嫁人?”面對這樣一個令人意外的回答,蔡吉瞪大著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須知,她一開始只當令狐九是被管承拐來太守府的,卻不曾想竟還扯出嫁人的事。不過眼瞅著令狐九連十歲都未滿的模樣,這等未成年中的未成年竟也碰上了談婚論嫁的問題,蔡吉無語之餘,只得跟著向令狐九仔細探問道,“汝未滿十歲,如何嫁人?”
“阿祖說女兒家嫁人才有出路。所以為阿九挑了戶漁家,說是先嫁過去住幾年,等及笄,再行……圓房。”令狐九說到這兒,一張小臉早已羞得通紅,聲音更是細若蚊聲。
可蔡吉這會兒那有啥身為“男子”的自覺,因此她隨口就應了一句道:“哦,那就是童養媳了。”
令狐九原本對向府君談論這等閨房私事十分,可聽蔡吉這麼一說,還是忍不下小孩子性情,好奇地問道:“啥是童養媳?”
“就是像汝這般由婆家養育的幼女,待到成年再正式完婚。”蔡吉順口解釋道。雖然她不能判斷令狐勇為自己孫女尋的這樁婚事是否得當。但令狐九的年紀實在太小,況且她自己也不想回去。於是在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蔡吉最終還是拍板道,“既然汝現下還不想嫁人,那就姑且先留在府裡吧。”
“真的?太好了!”令狐九破涕為笑道。
“吾身為太守自然是一言九鼎。”蔡吉點頭應道,“不過汝又為何會隨管承來黃縣?”
“還不是阿承那廝騙吾說可以來黃縣躲躲。可誰曾想,這廝是想……”令狐九偷偷瞄了蔡吉一眼後,又攥著小拳頭恨恨道,“反正最後吾還是被阿祖找著了。阿祖還只罵吾,不怪阿承。”
蔡吉聽罷令狐九這般欲言又止的解釋,多少也能猜出事件的原貌來。看來下次再碰上管承,非好好教訓一下這廝不可。不過令狐九也太過魯莽了一些,現在是正巧遇上自己這麼個女扮男裝的太守。若是換做一個喜好採陰補陽的太守,那她可真是羊入虎口了。想到這裡,蔡吉不禁以長者的身份向令狐九教訓道,“汝阿祖也沒罵錯。汝不該隨意聽信人言,這次就當買個教訓。不過汝既然不甘隨便嫁人,那從今日起就要好好唸書,向鈴蘭學習禮儀。如此這般改頭換面,方可令阿祖明白自家孫女非等閒之人。”
令狐九原本就心氣頗高,蔡吉最後一句話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激勵。只是還未等令狐九開口答應,那一邊的蔡吉卻突然低下了頭低聲自語道:“改頭換面?對啊,乾脆就改頭換面!”
令狐九顯然是被蔡吉的這一怪異表現嚇了一跳,不由怯生生地問道,“主公,汝怎麼了?”
“沒什麼。吾突然想起了件要事。夜已深,汝還是早點回房歇息吧。”蔡吉抬頭衝著令狐九報以歉意的微笑,跟著便霍然起身快步離開了庭院。
其實令狐九並不知曉,蔡吉那番教訓在激勵她的同時,亦為蔡吉自己提供了處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