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在這一干文人名士之中,徐庶最看重的卻是兩個未及弱冠之齡的少年。鹿門龐德公之侄龐統,以及面前的白衣少年諸葛亮。在徐庶看來此二人年紀雖小,卻學識淵博、見識非凡。特別是年方十六歲的諸葛亮,其對時局的敏銳觀察與獨到見解,常常令人拍案叫絕。因此徐庶每次路過南陽總會來隆中拜訪諸葛亮,與其一同暢談天下大勢,品評當世豪傑。
當下二人各分賓主坐定,徐庶環視了一番四周。待見諸葛亮的茅廬雖是簡陋,卻收拾的乾乾淨淨,書架上擺放著層層疊疊的竹簡,火盆裡燃燒著忽明忽暗的炭塊。再看對面的諸葛亮,面色紅潤,目若流星,一派自給自足,悠居山野的愜意之姿。聯想到自己之前遊歷豫州等地的所見所聞,徐庶便忍不住感慨萬千道:“而今天下大亂,戰火四起,唯荊州遠離紛爭,百姓安居樂業,實屬難得啊。”
哪知諸葛亮聽罷徐庶所言,卻不以為然地搖頭道:“元直兄此言差矣。汝在荊州所見承平之景,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孔明何出此言?”徐庶半驚訝半不解地問道。需知荊州這些年遠離中原戰亂,因此吸引了不少名門世家來此避禍。而隨著客居於此的名士越來越多,荊州的風評也隨之水漲船高起來。也不知從何時起,荊楚之地開始流行起“鼎足論”,即將北方各州視作一隻鼎的鼎身,而南方的荊、益、揚三州攜地利之便,就像三隻鼎足一樣托住(制約)北方。這其中益州的劉璋生性懦弱且沉迷巫術,故難堪大任。而揚州的袁術不僅橫徵暴斂、窮兵黷武,甚至還僭號稱帝,妄圖染指神器。其結果自然是惹得人神供憤,為天下士人所唾棄。因此眼下三足之中最被看好的還是一門心思在荊州治理民生的劉表。可這會兒聽諸葛亮所言,似乎荊州安定與富庶只是幻想。這還真是與荊州名士們的看法有很大的出入。不過出於對諸葛亮才華的信任,徐庶還是想聽聽少年接下來的看法。
諸葛亮見徐庶對自己的觀點頗為遲疑,倒也不多賣關子,而是一邊撥弄著炭火,一邊篤定地向好友分析道:“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本就是用武之國。加之這些年荊州遠離中原紛爭,確實可算得上沃野千里、士民殷富。只可惜劉景升此人,坐談奚望,多疑無決。荊州終究不過是他人腹中魚肉。”
“孔明的意思是劉景升不足為謀?” 徐庶再次驚道。他二人這會兒談論的劉景升,正是目前荊州的州牧劉表。此人姿貌溫偉,少時知名於世,與範滂、孔昱、範康、檀敷、張儉、岑晊七賢同稱為“江夏八俊”。別的不說,光是劉表當年頂著袁術的堵擋,單馬進入宜城就任荊州刺史,就足以令天下士人對其膽識心悅誠服。更毋庸說,劉表之後在蒯良、蒯越、蔡瑁等人的輔佐之下勵精圖治,將原本盜賊四起的荊州經略成了一方亂世樂土。如此有勇有謀的劉使君竟在諸葛亮眼中成了如此不堪之主。且不知荊州那些對劉表給予厚望的名士聽到後會作何反應。
然而諸葛亮卻根本不理會徐庶的異樣神情,卻聽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劉景升確實不足為謀君不見,去年天子蒙難之時,劉表身為漢室宗親,擁一州之地,卻對天子徵召充耳不聞,坐視天子為曹操所擄。而今見曹操於許都挾天子以令諸侯,劉表又心有不甘,幾次三番唆使張繡滋擾豫州。令曹操以此為藉口收兵自保,放任逆賊袁術南下苟延殘喘。劉表若是真有心匡扶漢室,就理應在荊州高舉義旗,先肅清袁術,再對抗曹操,以清君側。此方為忠臣之道”
諸葛亮說到激動之時,雙手不禁握緊了拳頭。而徐庶亦被少年的忠純之心所打動,忍不住拍案讚道:“好個忠臣之道孔明說得沒錯,劉表、曹操皆心懷不軌,非漢室之忠臣。不僅是此二人,就連江東的孫策也以報父仇為由撤兵錢塘。原本聲勢浩大的討袁之戰,在呂布襲壽春之後,竟潦草收場,真是令人唏噓。”
“此事亮也有所耳聞。不過孫策雖對外宣稱要尋黃祖報殺父之仇,可其實則卻是在與陳瑀爭奪海西(今江蘇東海)。不僅如此孫策還將幼弟孫權任命為陽羨長(今宜興)。由此可見孫氏兄弟一統江東之心昭然若揭。”諸葛亮說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感慨道,“如今看來忠漢室者,唯劉豫州也”
徐庶見諸葛亮對劉備推崇備至,想到自己在豫州的所見所聞,不由點頭附和起來,“未曾想孔明隱居山野,竟對天下事也瞭如指掌。沒錯,確如孔明所言,庶離開豫州之時,劉豫州正於沛縣招募壯士征討袁術。豫州義士聞訊後紛紛來其帳下投軍效命。”
對於徐庶的誇讚,諸葛亮並沒放在心上。他的叔父諸葛玄在劉表帳下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