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幾步,地上便有一名紫衣宮人雙手端舉獸形爐跪在階前,淡淡的青色煙靄繚繞在大殿之中,嫋娜縹緲。
殿心擺放的蓮臺上,十數位歌姬正自引吭高歌,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公子蘭一襲繁複的皓白常服,凜然端坐在長殿盡頭的高榻上,赤金軟呢的坐榻兩側飛展著雁翅,垂下無數金絲流蘇。他將平日披散的長髮籠在華冠下,清麗的容顏也因此更為突出,皓雪白衣襯著絕色瀲灩的眉目,隱約透出淡漠的笑意。
我的心從走進大殿的那刻起怦怦亂跳,早猜到他今日必會刻意打扮一番,現在親眼見了,仍是難以抑制地為他的天姿豐朗感到心悸。
垂下頭不敢過分張望,我斜眼瞟著殿中情景。離雁翅軟榻不遠的地方,擺著兩張席地條案,香橘桂枝裝飾的插屏擺在案角,銅獸爐中嫋嫋升騰著煙霞。
兩張案後各坐一人,被煙氣遮擋,看不清面目。只依稀瞧出其中一人身穿絳紅紗衣,披散著如緞黑髮,素紅墨黑的色調中透著說不出的妖異詭麗。那人旁邊的條案後,從容斜倚著一個黑衣人,身形略顯纖秀,正和身後的宮人笑語著什麼。
我挪動碎步緊跟著連慧,一心希望大殿裡沒人注意到我,等她落座後我就找機會溜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連慧註定要把我往火坑裡推。她走下外廊,踏著綿軟的地毯穿過一眾歌姬,在萬眾矚目中走向公子蘭的駕前。
我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她的此舉已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眾人滿面詫異地望著連慧,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
我把頭埋得極低,差不多藏進了衣襟裡,今日大殿上所有人皆是華服盛妝,唯獨我一人穿著半舊衣裙,頭不插金,手不戴銀,反而最顯眼。邊走我在心裡邊後悔,早知連慧如此陰我,我一定會穿戴得極其俗不可耐才出門。
連慧停步在榻前的玉階下,一手握住沉香柺杖,一手撩開裙襬跪了下去。公子蘭坐在華宇之上,低頭睥睨著連慧的一舉一動。
連心將錦盒揭開,連慧年歲老邁,但說話的底氣很是充沛,她接過連心手裡的錦盒,恭敬道:〃百草堂連慧,恭賀公子千秋百載,如日之升。〃
公子蘭不動聲色地看著連慧,視線兜了一圈,從我身上輕巧地一掃而過。我鬆了口氣,卻又有些莫名的悵然,他那冷淡的目光足以說明對我已毫不在意。
〃老奴特備十二粒強身健魄的靈藥,獻給公子。〃她枯瘦的雙手高捧錦盒過頂,隨侍在公子蘭身邊的連浣走下玉階,從連慧手中接過盒子,〃賤物微薄,還望公子不棄。〃
我跪在地上,乍聽到連慧進獻給公子蘭的禮物,腦子裡立刻聯想到金槍不倒秘藥大力神功丸……
這大殿上絕非我一人轉此念頭,我分明聽到階下的宮人們正壓低了嗓音悶笑。大著膽子抬眼望上去,公子蘭一臉諱莫如深的淺笑,令人捉摸不透。
這人城府極深,表面上看不出端倪,只怕他越是笑心裡越是氣,等下不知誰該倒黴了。
我心中喃喃自語,連慧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退到給她預備好的矮桌後,我隨著連慧起身,也跟了過去。
屁股剛落座,墊子還沒捂熱,金翅軟榻上那隻狐狸就開口問道:〃沒見天香閣的小丫頭,她怎麼不來給我獻禮?〃
呃!這人睜著眼說瞎話,我剛從他面前走開,他就好意思說沒看到我?
我重新起身,走到玉階前跪下,誠摯地磕了個頭,〃恭祝公子生辰千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場面話說完,公子蘭的臉上立刻露出狡黠靈動的笑容,柔聲問道:〃這幾句詞聽著新鮮,又是你夢中得來的?〃
他的口氣柔情似水,我聽得毛骨悚然,這人分明是在笑,可我怎麼也找不到想笑的感覺,怔怔地站在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滿宇寂靜,有落花翩然,有飛紗迷漫,有公子蘭,有我,還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詭異。無數心靈交流在我們彼此的眼神際會中剎那閃過,他一派從容,我捶胸搗肺。
我怎麼就這麼倒黴成了他的出氣筒?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偏偏和連慧一同進來?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催的呢?!
我命苦啊!
他支肘側身倚在軟榻上,嗤笑出聲:〃小丫頭還傻站著做什麼,你又預備下什麼古怪的玩意兒了?〃
我兩袖清風而來,根本沒有禮物,尷尬地瞪他一眼,他心領神會,衝我招了招手。我登上玉階,走到他的榻前,他抬指擦過我的臉頰,傾身貼在我的耳畔道:〃你若是想不出該送我什麼,可別怪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