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已經撥開了我心中最厚重的雲層,隱隱有雷動在我心靈的深處迴響。
霍將軍的目光有些迷惑了:“剛才,你不是自己說了?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坐在有雪的天空下,快樂地在一起。”他頓了頓:“我覺得,即使你的朋友沒有成功,你們這個簡單的願望也不是不能夠實現的。”
什麼?!
不!——
白光霹靂,如亟雷霆!我情不自禁失聲慘叫——
將軍壓住了我的嘴唇,動作迅速地移動到我身邊,將我緊緊地按入他的懷裡:“別叫!你會驚營的。”
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坐在有雪的天空下,快樂地在一起……即使齊沒有成功,我們那個簡單的願望也不是不能夠實現的……
“這太殘忍了……這太殘忍了……”我低悶的聲音從他的衣服裡傳出。
……我彷彿又看到齊伸出他瑩白修長的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站在又高又冷的塔尖,微笑著啟開雙唇:“小彎,下雪了。”
只要那天,我放下自己近乎變態的生之執念,我就可以和齊擁有一個短暫的瞬間。
我在長期的梟翼生活中矇昧了自己的真心,我已經在不斷殺戮中忘卻這一點點本初的願望。
我還不完全清楚齊為了那個誓言,做出了什麼樣的努力。我現在只知道,當齊走投無路,用慘烈的死亡,來尋求這最後的一個瞬間,他得到的,只是當初另一誓言者的無情冷刀。
也許,我們真的都是天生孤獨的人,哪怕是一個瞬間也無法得到。
十數年在血與火中修煉出來的強韌神經,在這個霎那徹底被擊潰了。
我——終於失控了……
我癱倒在他的懷中,茫然地低低喃語:“竟是我的錯?竟是我的錯……”自責、悔恨,將我迅速拉入地獄的深暗之處,我渾身乏力,沉湎其中,再也沒有了掙扎的能力。我只會抓住將軍的衣衫,如同行將溺斃的人握住最後一根稻草。
“怎麼了?”
他的聲音總是能夠讓我寧靜,讓我重新獲得勇氣面對一切,就如同戰場上他讓他計程車兵一次又一次在絕境中綻放勇氣一般。
我淚汪汪地望向他,像個無助的孩子:“我殺他的……那天,是那個冬季下的第一場……”深深呼吸,“第一場……雪……”
他用溫厚的目光接住了我的慌亂無措,安撫似的摩挲著我披散在後背上的長髮。
“是我忘了……我怎麼可以忘記呢……”
“他接住了那片雪花……他還對著我笑……”一切都歷歷在目,宛然就在我面前。我似乎感到,周圍又飄起那點點纖塵不染的雪花,卻又有一層層冷冷寒風直刺入我的心魂。
“一念之差,終生遺憾……我竟然已經看不懂他的心了……”五年的時空,就將曾經的密友變成了兩顆陌生的心靈,哪怕近在咫尺,也會生死遠隔。那天,我只知道恨他逼著我動手,卻全然不能體會他的心意。
我閉上了眼睛,一顆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滾了下來——這是我欠齊的,永遠也無法償清了。我錯了,錯得那麼深,卻不自知。現在的我,算是真的獲得報應了。我放鬆了抓住將軍的手,任憑自己如同宇宙中的一點浮塵,毫無依*地消逝在黑暗無垠的懊悔之中。
這,就是我的歸宿了吧?
“彎,你想彌補遺憾嗎?”黑暗中,一個聲音如同一縷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彌補……遺憾?”我抬頭望著他星星般璀璨的眼睛,勉力笑了一下,還補什麼遺憾?遺憾就是遺憾:齊死了,我也快了,我們再也見不到冬天的雪了。
他道:“我算不算你的朋友?”
當然算,如果生命久長,在我心中,又何止如此。
“你不就是想和好朋友一起賞雪嗎?”他的提問讓我茫然點頭。
“那就快走!”他抬起手臂,將我凌空抱起,向軍帳外走去。
走到軍帳外,他把我放在了黃驃馬上。
馬背很高大,我一下子被懸空安放在這麼高的地方,側坐的姿勢讓我無從抓手。我還沒能從那難以平靜的情緒中醒來,夜風已經灌滿了我的衣裙,又撩起幾絲長髮遮住我的眼睛,搖搖欲墜的迷亂將我的眼前攪得一片漆黑。我的頭,向後一仰,便要跌下去……
他很快一拉馬鞍坐在了我的身後,手臂攔住了我下墜的身體。搖搖欲墜的迷亂感覺,悄悄地消失在了他的雙臂之間。我的頭腦卻並沒有因此而清醒,反而墮入了更加蒙沌的淵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