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散成令人心碎的迷茫。
如此美好的生命正迅速地凋零著,在這充滿醜陋兇殘的世界裡她本該令人無比珍惜。我挽她入懷,半蹲下,將她輕輕地放低,右掌抵住她的後心,內力略無保留地輸入她體內。我知道,許多東西失去了,便不能再挽回,可我總是在天真地想要挽留住什麼而拒絕去思考能否挽留。我會輕易地被美麗迷惑,不願自拔。
薄輕語在我的努力下,目光緩緩地凝聚,她看見了我,認真地看著;一絲冷冷的譏笑在她嘴角彎出,他的聲音只有我一個人聽見:“你,和他,一樣。”或許亦只有我一個人能聽懂這句話。我再怎樣不肯承認,事實終究是事實,她的死是我一手促成。我是為了證明自己比雲憐花聰明,還是為了嫉妒?垂死之際,薄輕語像我在虎牢古戰場頓悟般清醒,透徹地看見了積澱在我心底的邪惡。
她溫暖美好的身體在我懷中漸漸地冷卻。淚水盈滿了眼眶,我精疲力竭,彷彿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再次死去。人影晃動,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出現,顯得光怪陸離;小靈子、林陽雨、秋波劫,還有,還有,他們都在看著我,看著我……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最終章 九月十八 齊臨冬
葉驚塵睜開眼睛,看我一眼,而後四顧搜尋:“薄輕語呢?”
我說:“死了。”
他的眼角微微地一跳,沉默下去。
過了許久,他望向窗外:“又是,一天了?”
我說:“頂好的一天,該死的都死了。”
葉驚塵愕然看向我,說不出話來。
我說:“關心羽走了。”她害怕他的報復。
葉驚塵復望向窗外。
我說:“她跑不出你的手心。”
好一會兒,葉驚塵不看著我說:“以後,你跟著秋波劫好了。她適合你。”
我咬了咬牙:“我跟誰不用你管。”
葉驚塵:“別,跟我。”
仇恨在我心頭升起:“昨天,你真賣力,現在,是不是還沒有一點力氣?”
他說:“有一點了。”
我說:“一點點沒有用。我給你看一件東西。”
從懷中抽出一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他看我的眼神還是第一次這麼專注。
我說:“我告訴你夏傾城躲在後院要殺你,你一點亦不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
他不說話,只是那麼看著我。
我說:“四季殺手還有一個冬殺手,叫齊臨冬。其實她叫齊靈冬,小靈子的‘靈’,是個女的。齊靈冬不愛見人,因為她永遠不會長成薄輕語那樣的大美人;她已經十九歲了,看上去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她找了一箇中年人搭檔。那男人替她接單,人家都以為他就是齊靈冬。那男人不識字,別人問他的名字是不是來臨的臨,他就說是,齊靈冬就成了齊臨冬。齊臨冬比另外三個四季殺手名氣小得多,因為她得罪了新生代三大高手中的兩個:河朔的橫戈和山東的風庭晚。她只能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來洛陽前,她的搭檔被風庭完重創,來洛陽不久傷勢發作死了,人家以為是癆病。現在,你知道了,我就是齊靈冬。”
他緩緩地說:“那,又怎樣?”
我說:“你看見了,我要殺你。”
他盯視著我,許久,閉上眼睛。
我說:“你不問為什麼?”
他不問。他一定以為我是為了錢。殺手為錢殺人本來天經地義。
可我不是:“我不是秋波劫,很少為錢殺人。我殺人常常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一些事情,說錯了一些話。”
“知道你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嗎?”
我冷冷地咬著牙齒:“在黃泉路上,你慢慢琢磨吧。”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