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蘆葦灣,便看到一處翠竹掩映的木搭碼頭,一葉扁舟系在一棵垂楊上,飄泊無根,隨波輕蕩。
舟上竟有一人,紅衣似火,卻掩不住蒼白的臉色,單薄的身影透出淡淡的憔悴,彷彿日落時一抹迷離的孤魂。
竟是慕容煙。
在莊中這麼久,除了第一次給他“驚喜”外,這還是肖陽第二次看到她。
她似乎總不在莊中,行蹤成謎。肖陽曾問過慕容煜幾次,但對方總不肯吐露實情,彷彿一夕之間,慕容兄妹就跟他拉開了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彼此之間都多了些不願為對方知曉的秘密。
此時,意外見到慕容煙,肖陽卻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去挖掘那個秘密,或許他們不願讓自己知道,是有難言的苦衷。
晚風自湖面徐徐而來,吹動紅衣如花,卻在湖邊開得如此憂傷。她一動不動地坐在船頭,神情呆滯地望著遠方怔怔出神,容色悽迷,如層層破碎的殘陽。
滿天的紅霞似無邊無盡燃燒的火焰,在天地間展現著寂沒前最後的壯美。就在那霞光最絢麗的時候,一滴清淚卻悄然滑下她的頰畔,直直地落入水中,激起/點點漣漪。她驚覺地伸手拭淚,輕薄的紅/袖卻無意中滑落,露出一截玉臂。
肖陽的目光,在一瞬間緊縮成線——
只見白嫩如藕的手臂上,竟佈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彷彿最上等的白絹被人肆意揉踏後,留下的斑斑汙跡。
“煙兒!”他再也無法沉默,高喚一聲,疾步上前,就想問個明白。
慕容煙驚了一跳,扭頭看見他,突然跳下船頭,挽起羅裙就跑。
肖陽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她,怒道:“你躲什麼?”
慕容煙神情驚惶如兔,拼命想要抽回手,但被肖陽牢牢拽住,怎麼也掙不脫。
近距離看,她手臂上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青紅紫黑,有掐的,咬的,捆綁的,鞭笞的,以及其它不知名的傷痕,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猙獰,每一條都似昭示著某些不為人知的凌辱。
從她露在外面的脖頸上,也隱約可以看到別的痕跡。
這樣的痕跡,在她身上還有多少?
“是誰幹的?”肖陽厲聲問道,向來平靜的眸底,剎那間竟泛出澹澹殺意,森冷如斯。
慕容煙死死咬住下唇,雙肩微微顫動,恍如風中弱柳,卻依然倔強地一言不發。
風,搖動湖邊的蘆葦,起伏如浪,沙沙的聲音,蕭瑟無邊,如淒涼的嗚咽,一直涼到了心底。
肖陽心裡突然湧起一陣蒼涼的無力感,慢慢鬆開手,嘆息道:“我不知道你和你哥遇到了什麼,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件極棘手的事,所以你們才會屈居在聖月山莊,所以你身上才會出現這麼多傷痕,對不對?”
慕容煙仍是咬緊牙不說話,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
“我只想告訴你們,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別忘了還有我這個朋友!”肖陽牢牢望定她,目光深沉如海,似能容納一切風雨。
“肖大哥!”慕容煙再也忍不住,靠在他肩頭痛哭起來,直哭得聲噎氣堵,瘦削的肩頭不住地抖動,如起伏的蘆葦,那般淒涼而絕望。
肖陽撫著她的秀髮,心裡酸澀難言,往事紛紛如潮水般湧來,一幕一幕,清晰如昨——
記得那年冬日初雪,他第一次踏進慕容山莊,便看見銀裝素裹的庭院,凌寒傲雪的梅樹下,一道火紅的身影,豔如朝霞,卻又帶著一點清冷的驕傲,猶如銀白雪地裡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紅梅,兩道秀氣的眉毛斜挑著,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你就是那個不敢跟我哥比劍的膽小鬼?”
慕容家老祖宗的六十大壽,她提來兩個酒罈,重重頓於他身旁的桌上,酒水四濺,她的一雙明眸也如燒刀子一般,火辣辣地烈:“比劍我比不過你,咱們就來比拼酒,一直拼到其中一人倒下為止!”
煙花三月,她硬拉著他去放紙鳶。青空洗碧,到處都是柔柔的綠,風也薰暖,雲也燦爛,彩蝶紙鳶在湛藍的天幕漫舞翩然,她清脆的笑聲在空中串成了金鈴,透著晶瑩的亮光……
新蟬鳴柳,他與慕容兄妹盪舟湖上,蓮葉田田,荷花映日,小舟在密密的翡翠傘下穿行,滿身都染上了淡淡的荷香。她學採蓮少女唱起了漁歌小調,又隨手摘下蓮蓬擲於他們身上。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一個,掏出裡面的蓮子放入口中,清香漸漸瀰漫開來,從唇齒之間一直擴散到心裡……
火舞豔陽,他與慕容煜縱馬飛馳,官道上突然打斜裡衝出一人一騎,火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