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進去通報後,他的父皇,東煌國第三代君主,德帝歐陽瑾在御書房接見了他。
鏤空金獸香爐中,龍涎香嫋嫋地播散著淡薄的輕煙,德帝端坐在蟠龍雕花大椅上,眉眼含笑地望著他。
歐陽瑾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背脊依然挺直,面容端方,自有一種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氣勢。頭髮大半都已花白,卻用金冠一絲不苟地束好,彷彿北風中凌厲的枯草,與時間做著倔強的對抗。這段日子朝廷發生的變故,讓他的額頭眼角又增加了不少皺紋,每一條都呈現出一種疲憊的老態。
見父皇比自己上次離去時又蒼老了許多,歐陽逍眼眶一熱,雙膝便重重砸在澄泥金磚的地面上:“兒臣給父皇請安!”
“平身!”德帝和顏悅色地擺擺手,“這兒只有咱們父子兩人,皇兒不必多禮,先坐下吧!”
歐陽逍卻依然堅持行完了叩拜之禮,方才垂手侍立在一旁。“父皇雖心疼兒臣,但君臣之禮不可廢,兒臣還是站著聆聽聖諭吧。”他知道父皇最重禮儀,故有此說。
德帝果然微微頷首,嘴上不語,眼中卻露出嘉許之意。
歐陽逍心中一寬,這次父皇十萬火急地召他回來,不知是福是禍,有了一個好的開端,接下來總歸要好應付些。
德帝就像個普通慈父那般,對自己疼愛的兒子噓寒問暖了幾句,然後便問:“皇兒可知朕為何急召你回來?”
終於來了!
歐陽逍心中微微一跳,旋即垂首,老老實實地回答:“兒臣不知。”
德帝遞給他一本書,一份奏章:“你先看看!”
歐陽逍一看那書的封面,臉色突變,只見熟悉的娟秀挺拔的字跡,題著四個大字:“雷氏兵法”。
這書原本藏在北越奸細的老巢聖月山莊,現在卻到了父皇手中,莫不是有人想拿它大做文章?
他又翻閱那份奏章,越看越心驚。
這竟然是彈劾震北將軍雷霆的摺子,說他裡通外國,不但將兵法私自授予敵人,書中更透露了不少東煌境內佈防的絕密資料,實是其心可誅,罪不容赦!
歐陽逍看出了一身冷汗,細看那上摺子的人,正是吏部尚書史君閣。此人是大皇子一黨,若藉此事剷除了雷霆,無疑就砍掉了歐陽逍的一條臂膀。
眾所周知,以雷霆為首的軍方力量一向都是三皇子的有力支持者,二人更是在上次共退北越的戰鬥中,結成了忘年之交。看來大皇子等人早就瞄準了雷霆,抓住這個機會便發難了。
他在腦中迅疾地轉著念頭,感覺到父皇探詢的目光正投注在自己身上,帶著想要洞察一切的銳利。
龍涎香淡白若無的輕煙絲絲縷縷沒入空氣中,室內沉靜,只聽得見翻閱奏摺時紙張的窸窣聲。
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光柱中有細小的微塵飄浮,時間彷彿凝滯不動,又似乎正在飛快流逝。
想要除掉我的人,沒那麼容易!
歐陽逍心中冷笑著,胸有成竹地抬起頭,正對上德帝若有所思的目光:“這兵書是從賊人老巢中搜出的,皇兒對那兒的情況最清楚,依你看,這奏章所言是否屬實?”
歐陽逍從容回答:“此事兒臣不僅清楚,而且還親眼看到林……賊人寫下了這部兵書。”
德帝眼中掠過詫異:“到底是怎麼回事?”
“昔日那賊人處心積慮接近震北將軍的兒子雷振宇,想偷看將軍撰寫的《雷氏兵法》,兒臣與將軍識破了她的奸計,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迷惑對方,就寫了一部假兵書,讓雷振宇給那賊人送去。那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看了一遍,就將兵書全都默寫下來。可笑她並不知道兵書已被調包,還向兒臣抱怨為何大名鼎鼎的震北將軍所寫的兵法竟如此拙劣。”
原來當日在“天香樓”,他見林月兒避開自己,單獨與雷振宇見面,就起了疑心,於是灌醉軒羽,趁機潛入隔壁廂房偷聽,得知林月兒竟想打兵書的主意,就暗中令龍五聯絡雷霆,定下這偷樑換柱之計。
聽他如此一說,德帝恍然大悟:“若真是這樣,雷霆不僅無過,還立了大功。”
歐陽逍微微一笑:“父皇若不信,可叫震北將軍拿來真的兵書,與此書一對照,真偽立顯。至於書上提到的與東煌境內佈防有關的內容,父皇也可以找來宮中收藏的軍事地圖,看看是不是真的相同。”
月滿天下 第二卷 宮闈驚變 第67章 面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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