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乃皇后所出,血統純正,因此這一派以“立嫡”自居。皇后執掌後宮,母儀天下,父兄都在朝中擔任要職,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只可惜皇后雖然野心勃勃,無奈她的兒子卻太不爭氣,整日裡與一幫紈絝子弟鬥雞走狗、眠花宿柳,耽於享樂,人稱“浪蕩皇子”。有幾次德帝考較他的學問,他要麼吱吱唔唔半天答不上來,要麼胡扯一通不知所云,氣得德帝大罵:“朕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草包出來!”從此眾人又偷偷在背後叫他“草包皇子”。因為不受皇帝待見,所以二皇子當上儲君的機會最小,但有皇后及其孃家的勢力撐腰,最後能否逆轉乾坤也還未可知。
第三派則是福王和以雷霆為首的軍方擁戴的三皇子。在諸皇子中,三皇子聲望最高,功勞最大,是以這一派極力主張“立賢”。三皇子的母親便是最受德帝寵愛的蕭貴妃,蕭妃行事雖低調,但蕭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德帝愛烏及屋之下,提拔了她父兄幾次,現在官位也不低。只不過三皇子一向韜光養晦,加之常年不在京中,表面上看來,他在朝中的勢力便略遜於前兩派了。
現在德帝突然提及立儲之事,並未帶給他驚喜,反而是深深的憂慮。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江湖和軍中暗中培植勢力,已有了一爭天下的實力,但朝堂上另兩派勢力卻還很龐大,關係盤根錯節,若不用一段時間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只怕這儲君的位置就是坐上了,也坐不穩當。
何況目前三派鼎立,他所受到的壓力還不算大,一旦當上儲君,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另兩派定會聯合起來,矛頭一致對向他,那時只怕就要疲於應付。
如此一想,他更是極力推辭。
德帝略帶詫異的目光在他面上掃視,帶著某種審度的意味,卻只看到他一臉的堅決。
龍涎香淡白的煙縷似有瞬間的凝固,隨後又嫋娜如絮地彌散開來。終於,德帝臉上浮起了一絲其意難琢的淺笑,緩緩道:“也罷,就依皇兒所言,立儲之事暫緩。”
歐陽逍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展開眉端,從容謝恩。
德帝略一思量,便捲起桌上那幅地圖,道:“這地圖朕決定暫時交由你保管。”
歐陽逍驀然一驚:“這麼重要的地圖,兒臣恐怕——”
德帝截斷他的話:“你以為朕不知道你那睿王府高手如雲,防守只怕比這皇宮還要強上幾分。宮裡的侍衛個個都是酒囊飯袋,竟然讓北越的奸細混進宮中,竊去了朕賜給你母妃的聖顏果,若不是皇兒察明瞭真相,朕還不知是何人所為。”他越說越氣,臉色也變得鐵青,“沒想到那夥賊人如此猖狂,不僅竊取宮中之物,還在朝中興風作浪,若非這次將他們一網打盡,朕這江山只怕都坐不安穩了。”
歐陽逍忙道:“父皇息怒,尋常賊人自然沒這麼大的本事,但他們是北越派來的,在我國活動多年,勢力不容小覷,不過這次他們的勢力已被剷除殆盡,再難對我朝構成威脅了。”
德帝神色稍霽,又問:“為首之人聽說是名女子,叫林月兒?”
歐陽逍眸心微光輕閃,旋即斂去,低首答道:“是。”
“她到底是何來歷?”
“請父皇恕罪,兒臣正待拷問她,她就服毒自盡了,就連她那群屬下,凡是知道她來歷的都紛紛服了毒。兒臣竟查不出他們用的什麼法子,能在我們的嚴密防範下吞服毒藥。兒臣無能,請父皇責罰!”
德帝緊緊皺起眉頭:“看來這女子處處透著邪氣,幸好她已死,否則朕就要食不安寢了。不管她是什麼身份,總歸是北越的人。北越一直對我東煌虎視眈眈,朕早就有意發動一次北伐,只可惜震北將軍年邁,朝中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統帥人選,所以朕決定讓你擔此大任。”
歐陽逍動容:“此戰非同小可,定要好好籌劃才行。”
“戰前的準備就由你全權負責,你再擬定一份作戰計劃,需要什麼,朕都鼎力支援。”德帝鄭重地將地圖交於他手,“朕將此圖交給你,是希望你能熟記各地的軍事佈防,一旦開戰,才能胸有成竹。”
歐陽逍望著德帝,後者臉上的信任與期望,就像一根無形的引線,霎時點燃了蟄伏於他心底的雄心壯志。
他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下激盪如潮的心緒,接過地圖高舉過頭,眸色沉靜如水,清晰堅定的聲音,字字宛若金石,在空闊的御書房有力地迴響——
“兒臣定當竭盡所能,蕩平北越,完成父皇一統天下的宏願!”
德帝朗聲大笑:“好!皇兒,朕就等著你凱旋的那一天!”
月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