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氣喘迂迂的落在最後掙命,臉上肥肉不住顫抖著,舌頭幾乎都跑得吊了出來的狼狽模樣,心中也頗為舒坦。而迎頭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海氏兄弟,雖然大冷的天,兩人卻打著赤膊,扎束得利落爽潔,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看上去英姿勃勃,挺拔非常。
寶玉忽然想到安胖子昨日對自己說的那句“女舍的窗戶上可都是人”的話,心中一動向著對面高地上的女舍看去。果然窗戶口上有著人影晃動,若是仔細聽來,還能聽到動人心絃的嬌笑嗔怪聲。顯然是有女子在上面窺看。寶玉忽又想到了遠方患病的黛玉,溫情脈脈的寶釵,清麗可人的寶琴,一時間不禁痴了。
就這麼一邊跑一邊想,寶玉忽然發覺自己不知不覺的腳下加勁,竟然已經奔到了前端的第一梯隊中,前方不過數丈之外,便是海氏兄弟的背影。而自己旁邊卻是昨夜與自己“共患難”的載磊,這廝更是面色鐵青的歪頭看著自己,大有不懷好意之意。
果然載磊漸漸便貼近過來,腳步突然一歪,蠻牛也似的身軀徑直直撞逼而至。兩人俱在高速的奔跑中,而載磊體格高壯,一旦給他撞了個實,寶玉只怕就得踉蹌倒地,倘若後面之人心存惡念,一個收腳不住紛紛踐踏而過,立受重傷!事後就算追查到載磊的身上,他也可推說自己奔跑中失了重心,乃是無心之過,德仁再自中偏袒,一片混亂無憑無據之下,就連雍正也拿他無可奈何。
而要論起這種體格,體力的比競,寶玉卻實在處於下風。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從來未有這樣強烈的想念過李逵或者是典韋——若這二人中任一人在此,就是再來十個載磊又何至於搞得如此狼狽?
沒奈何下,寶玉只能施展三十六計中的上上之策——走為上策,腳下突然加力,頓時拉開了與載磊之間的距離。後者那一撞立時便告無功,昨夜的恥辱尚歷歷在目,載磊好容易得此良機,如何肯善罷甘休?身體中陡然湧現出一股力量,立時也趕了上去。
這樣一追一趕,兩人頓時超越了身邊的大多數人,寶玉新來乍到不知規矩,起床未著那身灰撲撲的宗學統一配給的衣服,卻如常著了一件素色內服便趕出來跑步,看上去若鶴立雞群也似的,分外搶眼,對面女學中的聲音顯然有些嘈雜興奮了,分明是對竟然有人敢與海易爭奪領跑的位置感到驚異。卻不知道寶玉根本也是有苦難言——他若不奮力奔跑,被後面那頭紅了眼的蠻牛撞上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海易也自女舍中的騒動感受到了身後趕來的危機,他面色陰翳的也加勁奔跑——明眼人早已看出昨夜其實乃是寶玉大獲全勝,若今晨的領跑位置也被他奪了去,那自己兄弟豈不是顏面盡喪!寶玉在心中只得暗自苦笑,他豈不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進入宗學之後,他本也打算蹈光隱晦,少惹是非,只可惜一步步走來,竟分明是事與願違!
第五十七章 兩敗
海氏兄弟在這宗學中雖然人脈廣泛,勢力根深蒂固,但有人的地方就會存在矛盾,難免不得罪於他人。這其中自然也有本身實力雄厚,後臺強勁不賣他帳的。此時見寶玉有意站出來挑戰權威——他們卻不知道寶玉此舉實乃情非得已,深有難言之癮——頓時就有好事之徒站出來振臂一呼:
“賈寶玉上啊,趕過這兩個傢伙!”
“加油加油,女舍上的娘兒們也在睜大眼看著呢。”
“嘖嘖,是了,那聽說東安郡王的郡主也來了,那模樣真沒說的。”
“賭注是今日的早飯,我買海易贏!”
“孃的,我就不信這邪,我就買賈寶玉勝。”
“你們竟敢聚眾賭博,讓我加入一個就不去舉發你們!”
“…”
“原來是小王!嚇我一跳,噓噓小聲點,我就知道這等事情少不了你。”
“…”
一時間,跑動著的人群中人聲鼎沸,賈寶玉的到來頓時打破了這些人枯燥而平靜的宗學生活。他們正巴不得找些新意的樂子來玩玩,因為宗學中不允許攜帶“世間浮華之物”進來,以免影響學業,唯一能作賭注的便是日日三餐,倒也倍感刺激,平添樂趣。
轉瞬間已晨跑路程只剩下了兩圈,俗話說,行百里者半九十,這時候才是真正考驗體力的時候。饒是寶玉昔日在金陵賈府的時候便已經日日起來晨練,但這時也頗覺疲乏,然而聽得後方載磊那粗濁的呼吸聲漸漸逼近,一咬牙又只得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同時,被追趕的海氏兄弟心中也存受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見寶玉始終緊緊咬在自己的身後難以擺脫,實在給他們以莫測高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