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一句,”小春頓頓,壓低聲音,“‘朕養的好兒子啊。’”
“當時皇上臉色很差,把手中的摺子全摔到了地上……”小春還在繼續說著,漣汐卻怔住了。十三真的逃不過嗎?真的會……?
九月二十四日,以廢皇太子事詔告天下,“恩款”三十三條。
從塞外出事起,漣汐便再也沒有單獨見過四阿哥或是八阿哥了。她也沒有去細細打聽什麼是“兵有異動”,她相信十三定無此心,可是,康熙會相信嗎?
夜已深,殿內之人卻絲毫沒有要歇下的意思。漣汐泡好茶,輕輕走了進去,卻發現康熙以手撐頭,像是睡著了。漣汐放下茶,正準備輕喚時,卻聽到一聲“芳兒”。
“芳兒!”又是一聲,聲調卻高了些,像是想喚回已走遠的人。康熙手上一個不穩,醒了過來,看到朦朧燈火下立著的少女,那熟悉的容顏,不由抓住了她的手,不要她再離開。
“芳兒,你在怪我嗎?”為何她目光含憂?為何她不發一言?她在怪他嗎?怪他的決定?怪他的狠心?
不,這不是他的芳兒,他的芳兒的手是溫熱的,他的芳兒會對著他溫柔的笑,他的芳兒,早已不在了。
見康熙收了手,漣汐微微福身,“皇上,夜已深,早些歇息吧。”
“嗯。”康熙不再抬眼,繼續看著手中的摺子。卻突然神色一變,重重地把摺子摔到案上。“好個十三!”
“皇上?”漣汐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跪了下去。“請皇上明察,十三阿哥忠孝可鑑,定不會做出此等事來。”
“放肆!”康熙一拍桌案,劍目掃過來盯著漣汐,眼中陰晴不定。
“皇上……”無視那萬千重壓般的目光,漣汐還想再說什麼,卻見聞聲進來的李德全使了個眼色,腦中一時萬緒齊飛,猛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跪在地上低下頭不再說話。
李德全小聲勸解著,康熙冷哼一聲,繼續看起摺子來,不時拿硃筆重重寫畫著。漣汐跪在一旁,心下後悔,卻又不悔,只是不知這回自己要如何收場。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康熙起身準備就寢。看到一旁還跪著的漣汐,眼中冷光一閃,“滾到外面卻也跪著。”
“是,奴婢遵旨。”漣汐慢慢叩頭,又起身出去。而膝上一陣刺痛讓她差點摔倒在地。踉蹌幾步後,她勉強走了出去,在石階旁跪下,聽著殿門在身後關上。
已至深夜,天色不好,雲厚而不見星月。秋風陣陣,帶來抑不住的寒意。漣汐僅著單衣,不多時便抖了起來。漣汐攏攏衣袖,倒不怎麼在意。她抬頭望向遠方,似乎是想看透那厚厚的層障下,到底有什麼。
不由想起和十三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麼開心,那麼暢快。一起打鞦韆,一起策馬賓士,一起對詩,一起喝酒,一起彈琴,還有他故意的落水,還有他讓人哭笑不得的“負荊請罪”。漣汐不由笑了,滿眸綿延的柔和,胤祥,能知你,甚幸。
膝上的刺痛漸漸轉為麻木,手腳也僵硬了。漣汐卻像感覺不到似的,背挺得直直的,一直望向天際,連睫毛都鮮少眨動。
這是康熙第一次對自己動怒吧,自己實不知在犯傻,一個小小的宮女,還妄想對皇上進言。可是,她如何能不衝動,如何能不犯傻?她不願看到十三有事,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風越來越涼了,陣陣都似入骨。下回跪前應先看好天氣,漣汐正自嘲著,雨絲已下來了,雖不是傾盆而出,但只一盞茶的工夫,漣汐就溼透了。
抬手想拂開貼在額前的亂髮,卻發現手指抖的厲害,一陣陣僵硬。漣汐苦笑一陣,雙手互相慢慢揉著。這一跪,不知何時才能起,自己,應該能撐住吧。
雨絲密密,一夜未停。
天終於漸漸亮了,卻是濛濛的,雨也稍稍停歇了。頭已開始痛了,胸中的一口氣也總上不來,漣汐揪著前襟,抑不住咳了幾聲。算時辰已上朝了,他應該去了。他?漣汐這才猛然想到,他會知道自己的受罰嗎?他會做什麼嗎?不,他不會的,這個時候,是什麼都不能做的。
雨又開始下了,漣汐默默盯著地面,看著雨點一滴一滴打上去,然後迅速消失不見。又過了幾個時辰?她不知道,身體的鈍痛,甚至思維的躍動,似乎都遠了,她腦中、眸中一片空白。
不遠處傳來人聲,漣汐一頓,慢慢抬頭望去。是下了朝的皇子們,看樣子是來議事的。看到漣汐溼淋淋地跪在雨中,眾人都有些吃驚。
掃過微擰著眉的八阿哥和瞪大眼的十四,漣汐對上一雙無比熟悉的黑眸。那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