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何急步入宮,渾身塵灰汙漬,衣袖間不經意露出的血跡,守門的御林軍上下看了許多次,最後確認腰牌無假,又見他毫無心虛膽怯之意才放他入宮。估摸著時辰,雲晉言現下該在勤政殿才是,黎子何盤算著最近的去路,毫不猶豫地向前。
北風冰寒,勤政殿理所當然地緊關殿門,魏公公恭敬站在殿外,抬眼見到黎子何匆匆而來,略有詫異,隨即抹去表情,迎上道:“黎御醫,可是要見皇上?”
黎子何拱手道:“還請魏公公通傳一聲。”
魏公公犯難道:“這……黎御醫稍等片刻,殿內……”
話未說完,勤政殿的門突地被開啟,靜謐的宮內顯得異常突兀,只見姚妃仍是一身火紅衣衫,皮了白色狐裘披肩,難得一日未施粉黛,怒氣衝衝出了勤政殿,紅著眼眶,目不斜視傲然離開。
魏公公像什麼都未看見,臉上波瀾不驚,聲音不高不低,恰好傳入殿內,“黎御醫求見。”
“進來。”
殿內聲音有一瞬間停滯,略有疲倦。
黎子何未有遲疑,進門便行了大禮鄭重道:“臣黎子何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英明,求皇上網開一面,準御醫救馮大人一命!”
雲晉言未語,黎子何堅持道:“求皇上開恩降旨!”
“他一意尋死,那便遂了他的願!”雲晉言有些不耐,抬頭看著黎子何。
“臣以為,這其中定有誤會,求皇上開恩!”黎子何再磕一頭,言辭懇切。
“黎御醫如此匆忙趕回宮,便為此事?”雲晉言輕笑,挑眉道:“你不知馮宗英乃畏罪自殺?”
黎子何面不改色,匆忙道:“臣略有耳聞,可不敢苟同,馮大人與妍妃娘娘無冤無仇,無理由殺人,還請皇上先派御醫救人,微臣無能,無法解毒!”
黎子何面上焦慮,心中卻是沉著,只有用著求情的藉口來找雲晉言,方才有套話的切入點,馮爺爺入宮見雲晉言,到底與他說了些什麼?宮中傳言又有幾分假幾分真?
“此毒無解!前日發現他服毒時御醫已經診斷過。”
雲晉言聲音驀地冰冷,淡淡瞥過黎子何。
黎子何心神晃了晃,被他的冷語刺到,就算曾經對自己那般無情,可看著他對馮宗英百般忍讓,她以為,至少對馮爺爺,他還是有所顧忌,或許還有幾分祖孫情面,未料到要殺起來,同樣的狠絕無情!
“皇上,微臣覺得,此事必有蹊蹺,萬一是有人蓄意陷害,投毒滅口,大人死得冤枉!”黎子何鼻尖發酸,冤枉,的確是冤枉,是不是,馮爺爺也覺得雲晉言會念在二十多年的情分上不動他?
“你是說朕忠奸不分,任人欺騙?”雲晉言又是輕笑。
黎子何忙道:“臣不敢!馮大人於臣而言,恩同再造,臣只是心中有惑,故大膽說出猜測!”
“不用猜測了,此事馮宗英親口承認!”雲晉言冷聲道。
黎子何心中一沉,馮爺爺親口承認,接著畏罪自殺,在外人看來合情合理,可越是如此,越是可疑,馮爺爺針對妍妃是因為季黎,可既已入了冷宮,活著等死可比痛快死了更加折磨,馮爺爺斷不可能為了她送了自己和馮奶奶性命,再退一步,就算真要殺妍妃,這六年來機會多的事,何須等到如今,還被人抓住把柄?
正在無語間,黎子何覺得眼前一暗,抬起眼皮便看到白緞長靴,明黃衣袍在眼前一晃一晃,心中一跳,欲要後退,已經被雲晉言扶住手臂,順力起身,忙拱手道:“謝皇上恩典!”
“你受傷了?”雲晉言比黎子何高出一個腦袋,略略低著頭,掃了一眼黎子何的袖擺。
黎子何搖頭道:“昨夜聽聞馮大人病危,心急之下離開疫區,師父本與我同行,哪知路遇刺客,他……他身受重傷,便讓我先行離開……”
黎子何無需偽裝,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十名刺客,捱了三箭,他可能安然脫身?
“那他現在?”
“微臣不知。”
黎子何垂首如實回答,不著痕跡瞥了一眼雲晉言,臉上並無詫異,可也無法從表情來斷定那刺客是否是他派出。
“呵呵,朕派人通知顧將軍宮中訊息,沒想到你比他的動作還快。”雲晉言話鋒一轉,有趣地打量黎子何。
黎子何躬身答道:“微臣聽到訊息便連夜趕回,故比顧將軍早了一步。”
面上懇切,心中卻在冷笑,顧衛權為人再老實,也明白民心聲望對他的重要性,昨夜沈墨給他藥方,他必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