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揍,也不想回去又要面對那個冰山臉的老爹,天哪,在雲都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黎子何並未直接回客棧,拿了些銀票在錢莊換作銀兩,往城南方向走去。
城南有間荒棄的大宅,據說常年鬧鬼,因此無人敢住,賣不出去也租不出去,宅子的主人乾脆丟下宅子,帶著家人遠走他鄉。
黎子何慢步走上前,抬頭看了眼灰塵厚重,滿是蜘蛛網的門楣,大紅漆門早已豔色褪盡,透出斑駁的黑黃繡紋,庭院裡的樹卻是越長越高,已經有不少枝頭探出牆來。
黎子何伸手拉住門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五一五,吾一吾一,吾乃一人。
不過稍許門便被開啟,是個孩子,一身寬大且破爛的衣服套在身上,臉上沾滿黑灰,水靈的大眼裡有些戒備,帶著疑惑盯著黎子何。
黎子何唇角微微仰起,三年前,自己碰到沈墨時,也是這副模樣麼?
“我住過這裡。”黎子何開口,不想對孩子太過生冷,可對著陌生人,語氣始終熱絡不起來。
孩子的眉頭擰得緊了,卻還是側個身讓他進去。
五年前,雲帝下令清整雲都,城內不可有乞丐隨街乞討,更不可隨意露宿街頭,一旦發現便以擾民亂市為名治罪,輕則拘禁幾日驅逐出城,重則重打三十棍,扔出城外。令下三日,雲都乞丐紛紛遊走它處,但始終有那麼些孤寡老小實在沒有銀錢和力氣離開,或是因著某些原因不願意離開雲都的乞丐,如今他們便聚在這個宅子裡。
黎子何一進院子便看到那日在街上企圖訛詐他銀兩的母子坐在門檻上,婦人一見是他,臉上燒紅一片,低著頭牽著孩子彆扭地進屋了,倒是那孩子,疑惑不解地頻頻回頭。
黎子何明白他們的戒心和不解,這個宅子甚少人知,進門也需暗號,若非自己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黎子何掃視一週,宅院裡的很多“乞丐”們穿著再不似往日破舊,有些人還穿得很是“富貴”,心下了然,不能乞討,又想生存,便只能變著法子尋銀子,坑,蒙,拐,騙?
眼角泛過一絲譏笑,黎子何拿出一包銀子,當著眾人的面放在宅院中間的大樹底下,提聲道:“可有病者?小生可為其診治,不收銀兩。”
炎熱的夏日,正午陽光分外灼人,樹底下的黎子何,臉上帶著少許笑意,席地而坐,陽光透過葉間縫隙在他身上灑下光點,隨著清風移動。
宅院內突然靜謐,幾十雙眼睛灼灼看著黎子何,一襲青衫,肆意坐在地上,神色間沒有不屑和鄙夷,垂下的眼瞼遮住眸中神采,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心緒,卻感受到寧靜的和煦,彷彿超脫於人世,心中的防範和戒備有些微散去,卻始終怯怯不敢上前。
“梧桐雨,樹下棲,爹孃棄,梧護汝……”
黎子何啟齒,三字四行十二字,來來回回清晰響在沉靜的院落中,一片青葉緩緩飄下,落在肩頭,黎子何抬手拿下來,觸著嫩葉的柔軟,早已在心底雪藏的某個角落嘶聲力竭地叫囂著疼痛,卻被她臉上的輕笑掩過。
“是你,你……回來了?”
一群人中唯一顯得飽滿些的老婦顫顫巍巍站起身,蹣跚著慢慢上前。
黎子何眸中波瀾不定,卻只是輕輕點頭,算是肯定,接著道:“今日來給病人看診,可有病患?”
老婦滿面歡喜,連連點頭,轉個身,對著眾人大聲道:“是咱們這出去的,咱們這裡出去的!有病的快來看,身子哪裡不舒服也來看看。”
老婦一說,原本蠢蠢欲動的幾個人都毫不遲疑地站出來,不稍片刻,樹底下黎子何身邊密密麻麻圍了一群人,有要看病的,有仰著頭顱單純想要看清黎子何長相的,臉上的表情有欣喜有好奇。
黎子何站起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道:“排隊可好?時間有限。”
對於這個從這裡出去,卻又散發著無可言狀貴族氣勢的黎子何說出的建議,眾人像領到軍令一般紛紛散開,排成一條長隊。
黎子何再次席地而坐,這般,拿脈比較方便。
日頭漸漸下滑,那顆梧桐樹,連同黎子何的影子,越拉越長,細密的汗珠在額間沁出來,黎子何每看完一個病人便用袖子拭去,再抬眼,最後一名病患,紅著臉偎在婦人懷裡,不時拿大眼羞怯地看看她,又立馬垂下眼瞼。是昨日在街上行騙的母子二人。
“還未去看大夫麼?”黎子何只是看了一眼,便拿住孩子的脈門。
聽到婦人深吸了口氣,卻是先聽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