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臉色很難看吧,可多年來的秘密被人戳破,我掩飾不住,輕蔑地笑著,“不錯,不是我,我頂著你的名字接近季黎,那又如何?”
沈墨並不如我想象中氣憤,只是釋然地笑,微微行禮退下,臨行前他說:“原來我也沒錯。”
我突然想到,原來他會求婚,是因以為黎兒的紅衣為他所穿,可黎兒的拒婚卻令他不解。今日才會有此一問,我無意中解開他多年心結。
勤政殿的奏摺被摔得滿地都是,為什麼對著他,我好似從無勝局?
我對黎子何愈加上心,想要留她在身邊,凡事順著她的意思,她仍是想逃,不著痕跡地給我下毒。我向來清楚,一個人最大的弱點便是她所在意的東西,那麼她最大的弱點便是姚兒。
我給姚兒下毒,只要姚兒在我手上,便能留住她。卻未料到已經辭行的沈墨中途折回,所有事情好似在我掌握中,卻突然滑出五指。我不知他們何時聯絡上了,也不知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毒藥。突然疑惑,當初他們打算從冷宮帶走的,當真只是黎兒的骨灰?
那夜寒風陣陣,黎子何哭著求我給解藥,我不肯,給瞭解藥她便又想逃,姚兒直直撲向我,我以為她想傷我,一掌劈了過去,卻見她背上一支長箭。
黎子何好似失了魂魄般緊緊地抱著姚兒,我聽不見姚兒與她說了什麼,可她最後看向我的眼神,讓我突然有些不安,我錯過了什麼?
黎子何突然起身,看著我輕笑,眼裡暗得看不到一絲光亮,她喚我晉言。
我的腦中好似閃電劃過,幾乎無法思考,看著指向她的冰冷箭頭,生怕將她奪了去,大聲喚著不許動手,可她搶過長弓,我還未反應過來,便眼睜睜地見她被人擄走。不遠處,她立在城牆之上,右手持弓,左手拉箭,射破我心裡最後一道防線。
當她站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來愛早已深入骨髓。
我再次遁入回憶裡,又或者說躲入回憶裡,傷也好痛也好,只要不記起黎兒親手斬斷我和她二人的情緣,我寧可躲一輩子。
我聽不見看不見感覺不到,直到眼前模糊晃動熟悉的身影,猛然驚醒,那人,是郝公公。
郝公公跪在我面前泣不成聲。當年我決定除掉季家,他勸過我,我只說他該比旁人更理解我。他知道我在皇宮裡怎樣艱難地活下來,知道我吃過多少苦頭,知道我騙過黎兒,亦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麼。
彼時他無聲無息地退下,再無勸阻,此時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老淚縱橫,我問他,冷宮裡到底有什麼?
他搖頭不肯回答,我笑道:“我早被世人遺棄,不在乎再多一個你。”
郝公公拼命磕頭,我吐出一口血,他給了我答案,是希望亦是絕望。是希望,因為那是我與黎兒的孩子,終究我和她還有一絲牽絆;是絕望,因為我放任他在棺材裡活了六年,病若體虛,無法開口說話。
我的兒子,要別人護著,因為防我。
那夜的風我覺得很涼,涼到骨子裡。
我又做夢了,夢到黎兒回來,我不顧一切地與她歡愛,對她說我愛她,讓她不要離開。崩裂的傷口感覺不到疼痛,這次又錯了,那人是蘇白。從我決定捨棄黎兒那一刻開始,我便時常犯錯,第一次是姚兒,第二次是蘇白。
調查來的結果,我中毒了。那毒是黎子何交給蘇白的。我有解毒丹藥,並未服下,既然黎兒想讓我中毒,那便中毒吧,只要可以削減她心中的憤恨,怎樣都行。
派兵追上謝千濂,搶回一一,跟著謝千濂找到沈墨,我用一一威脅黎兒回來。
一一很像黎兒,笑起來左臉有個梨渦,他很愛笑,總是靜靜地待在一邊,會比劃著手指與人說話。他第一次見我,對著我淺淺地笑,我抱起他,他比劃著問我,姚姨呢?
我怔住,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乾淨的眼神瞧著我,漸漸地,笑容散了。
我給他吃了解毒的丹藥,御醫說少則一月,多則半年,他便可以出聲說話了。我笑著摸摸他的腦袋,他看著我的眼裡有些疏離,比劃著問我,沈叔叔呢?
我知道我的臉瞬間陰沉下來,怕嚇到他,揹著手走了。
一一很聰明,我把他安置在沉香殿,待了沒多久他就問我,姚姨是不是住過這裡?我問他怎麼知道,他遲疑地比劃著說這裡有姚姨的味道,接著便窩在榻上睡了。
我去接黎兒的那夜,沈墨夜闖皇宮,劫走一一。
回來時皇宮裡處處都是血,分不清是御林軍的還是他的。我遣人去追,沒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