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抄著飛奔,左竄右衝的,竟不覺負累!陳金槍猛追冷血,冷血逃入密林,利用地形,一下子埋身在落葉堆裡,一下子又匿身在亂草叢中,陳金槍竟抓他不住。
陳金槍暴跳如雷,追了半天,滿頭大汗,衣衫盡溼,什麼威儀都丟到前生來世去了,一面窮追冷血,一面大呼:“死雜種,有本事還我槍來,跟我一拼!”
冷血忽然自樹後轉身出來,神色冷然。
他把高過他兩倍的金槍扔給陳金槍。
“來吧。”
冷血神色堅決。
陳金槍問他:“你的兵器呢?”
冷血拔出一把“劍”。
竹劍。
——這劍是他自己砍竹子削成的。
陳金槍把心一狠,怒笑道:“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不殺這小子難平心頭之忿。)
陳金槍衝向前去,一槍搠出,忽然腳底一軟,已陷入泥濘之中。
他越想拔足出來,越在泥沼裡越陷越深,一下子已及胸際。
他高呼救命,忽然,咽喉給一物頂著。
竹劍。
冷血用金槍把陳金槍拖拔出來之後,陳金槍成了泥人。
想怕這是他生平至大的一次挫敗。
他正抹去臉上和身上的泥濘。臉上的泥團抹去之後,他的臉色並不比泥垢覆蓋時好上多少。
冷血也用小手替他颳去泥塊。
“不是我要打你,”冷血說,“是你一副什麼都比別人強的樣子,也不問問別人是不是比你更強。”
陳金槍自後拔出匕首,一手已箍住冷血,獰笑道:“你想打垮我?小雜種,還差遠呢!”
這時,其他的人都在樹林外面,陳金槍惡向膽邊生,一刀扎向冷血。他的刀被打飛。
諸葛先生一腳把他踹翻。
“難為你還是故人之子!”諸葛先生憤然道:“竟作這種下三濫的伎倆!”冷血倒是向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的陳金槍深深一揖,還拱手為禮。
陳金槍楞在那兒,不明所以。
諸葛先生捋髯問:“為什麼?”
冷血說:“他教會了我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因為我打敗了他,他才能打勝我。”
“對。一個人只要還沒死,敗了一樣可以取勝;反過來說,得勝之際往往就是日後落敗的契機。”諸葛先生微笑道,“所以他還是教了你一招。”
“不過,他只配當我的教練,”冷血仍拗執他說,“不能當我師父。”諸葛先生頗感興趣地問:“什麼人才配當你師父?”
冷血用小小的手搔了半天小小的腦袋,然後,他指了一指上面,指了一指下面,又指了一指前面。
前面有樹林。
下面有地。
上面有天。
“一棵樹,一片雲,一條大河,”冷血說,“還有你。”
九、劍主浮沉
可是諸葛先生太忙了。
朝廷上的黨同伐異,新舊之爭,已讓他殫精竭智、疲於奔命。
他並不常來看冷血。
他卻為冷血請了另一個“師父”。
——“白首書生”辜空帷。
辜空帷很有學問。
他教冷血識字、唸書。
冷血開始也學得很有心、很用心。
他天未亮就在田野間奔行,然後回去讀書。他一大清早就去追野兔,然後回到小木屋去唸書。他大正午去伐木渡河,然後在樹蔭下拿著一本書猛啃,他在入暮時分用過了飯,藉著星月的微芒看書。他在深夜蟲豸四響的天籟間,抱著一本書進入他不時打出一拳踢出一腳的夢鄉。
這樣唸書唸了四年多,辜空帷再叫冷血背誦讀過的書時,這少年就不怎麼聽話了:“我為什麼要背?”
“背才能熟。”
“熟有什麼用?”
“熟能生巧!”
“砍柴、燒飯的功夫才熟能生巧,讀書、練劍只要對基本上有認識,能夠活用和有所悟就是道理,死啃死背反而悟不出所以然來。”
“哎,你這樣說,真是羞煞聖賢!你自己懶,不肯好好花功夫在背書,就諸般藉口!”“誰說我不會背?”冷血立即把剛看過的整篇文章,一字不漏的全背誦出來:“你看,背又有何難?能悟才難!”
辜空帷張口結舌。
“可是讀盡聖賢書,上不能替天行道,下不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