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匆忙進了家門,二孃吳氏衣衫不整地正在給小弟餵飯,看到大清晨的瘦削憔悴蒼白的龔夢舒突然如鬼影般閃進門來,嚇得只顧端著碗張大了嘴,呆呆看著龔夢舒和她禮貌性地頷首,順手還摸了摸了小弟的頭,便進了父親龔弘文的書房。
二孃吳氏從驚愕中緩神過來,連忙停下手中的餵飯動作,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房的窗戶根下,偷聽裡面的動靜。
書房裡傳出了父女倆刻意壓低嗓子的交談聲,吳氏聽不清對話的內容,便使勁往窗戶裡湊。突然聽得一聲清脆的“啪嗒”碎裂聲,好像桌上的茶壺被砸爛的聲音,她嚇得一個咯噔,連連撫著胸口。身旁也跟來聽牆角的兒子悄聲問她:“娘,您在聽什麼?”
吳氏連忙捂住兒子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不一會兒,便聽到書房開門的聲音,龔夢舒滿臉淚痕從裡面跑了出來。後面傳來了龔弘文的責罵聲:“你這個死丫頭,大早晨的氣死我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死妮子!枉費你爹我從小把你當兒子養啊!”
龔弘文的大聲斥責聲驚動了閉關吃素唸佛的大太太伍佩思,她推開了窗戶想看個究竟,卻看到龔夢舒站在小院子裡抹眼淚。這下伍佩思著急了,連聲問道:“出什麼事了?夢舒?”
龔夢舒隔著窗戶望著母親,只是哭泣。龔弘文依舊不解氣,追出來沒生好氣地朝著伍佩思罵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閨女!好端端的程家少奶奶不當,天載難逢的上學機會不要,不僅要和程瑞凱斷絕關係,甚至連中學都不想畢業了!”
伍佩思心中一沉,顧不得和龔弘文計較,連忙開了門,盤慣蒲團的腿還在痠麻,當下顫巍巍地三步兩步追出來,口中道:“夢舒,你爹說的是真的麼?”
龔夢舒淚流滿面,對著母親嘶聲道:“是,是的,我是要和程瑞凱分開,而且學我也不想上了!母親,請您理解我,同意我這個請求好麼?”
“孩子,”伍佩思見龔夢舒哭泣,心中酸楚,也跟著哭了起來,道:“你別的什麼請求我都可以同意,可是你不能同程家斷絕來往啊。你在程家十年了,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這般傷心難過?有什麼委屈的地方你和媽說說,千萬不要衝/動說氣話啊——”
“我沒有說氣話,”龔夢舒覺得心口堵塞,她簡直要窒息了,她退到了大門口,看著追上來的父親和母親,再難壓抑已經隱忍了那麼久的痛苦和委屈,哭道:“娘,我真的受不了,我無法再在程家待下去了……”
“是程瑞凱要娶妻的事麼?”還是伍佩思瞭解女兒,抹著淚問著龔夢舒。
龔夢舒形容枯槁,她閉上了眼不答話,臉上不停有淚水滾落下來。伍佩思哽咽著說:“你這孩子為何不明白,這是你的命啊,是強求不來的。你要安於天命,好好做瑞凱的賢內助……這種機會是別人得也得不來的……”
“為何連你也這麼說呢,母親?我以為你是最瞭解我的人……”龔夢舒流著淚搖搖頭,與母親淚眼相望。
“因為你除了這條路別無選擇!你聽孃的話,若是和瑞凱那孩子鬧了彆扭就趕緊回去賠禮道歉,瑞凱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你放棄了將來會後悔的——”伍佩思苦口婆心地勸著龔夢舒。
可是龔夢舒卻半點也聽不進去,父親和母親對此事的過激反應遠超乎她的想象,讓她既傷心又失望。原想回家來尋找慰藉的希望落了空,讓她萬念俱灰,她沮喪地倒退,不想再聽父母也這麼說她。
“夢舒,夢舒,你要去哪裡?”伍佩思看出了龔夢舒逃跑之意,連忙緊追兩步,想要拉住龔夢舒。
“是啊,大小姐呀,你這是要去哪裡呢?連父母的話都不聽了麼?”站在院子一隅的吳氏牽著兒子,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龔弘文見狀大喝一聲:“讓這個不孝女滾!假如她還執迷不悟,一意孤行的話,讓她永遠都不必回家來,我就當白生了這個女兒!”
龔夢舒心中更痛,她掉轉頭,轉身飛奔而出。背後母親伍佩思焦急的呼喊聲漸漸遠去,她邊哭邊一路奔跑,滿心的委屈和慚愧,更有滿腔的無奈和傷心。
天地之大,竟然無半點她的容身之處,年方十九的龔夢舒頓然失了所有的依靠,連天地都變得晦暗起來。
她猶如一絲遊魂般在家附近的巷子裡走動,身旁路過的行人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唯恐她是個神經失常的病人,連忙躲閃。她一個人滿街晃悠,恍如離散了羊群的羔羊一般,在土地上找不到迴歸高原的家園一般無助和迷惘。。
茫然無依地轉到了大街上,迎面而來一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