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綠帽子是戴定了。
轎車的尾燈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師仁軒步履蹣跚地走回老宅,此事除了忍耐他還能做什麼?若是惹惱了犬養一郎,自己一家老小都別想活命,日本軍隊的兇殘狠毒絕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他們在南京城一星期內就殺了三十多萬中國人,簡直把那裡當成的屠宰場,區區上陽縣城頂多有三五千人,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呢!
千萬別幹蠢事!師仁軒不斷警告自己,親閨女送出去自己都不心疼,更何況是個姨太太,有錢還怕找不到更漂亮的女人。第26旅團過了正月就撤走,這綠帽子也戴不了多久,咬牙忍忍就過去了。
犬養一郎的副官手拿加急電報找到師豔紅時,她剛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梳洗打扮。昨夜犬養一郎帶回了父親的姨太太,她便回到了自己做閨女時的房間去睡,那女人好歹也是她名義上的媽(雖然她從來也沒叫過),兩人同床陪寢也未免太尷尬了。
犬養一郎酒後色急,也沒強留她。
副官知道旅團長昨晚喝多了,而且還帶了個女人回來,自己要是貿然闖進去,不挨頓臭罵才怪呢!可方面軍總部發來的電報註明是加急,必須要在第一時間交給犬養一郎。他想來想去,最終決定讓師豔紅把電報送進去,女人比自己方便。電報是用日文寫的,量她也看不懂,不必擔心洩密。
師豔紅簡單梳洗了一下,在副官的陪同下來到犬養一郎的臥室門前。副官將加急電報塞到她的手中,讓她馬上進屋去交給犬養一郎,不能有任何耽擱。臥室的門沒有反鎖,獨院門口有警衛二十四小時守護,絕對安全。師豔紅輕輕推門而入,反手關好門後便朝裡屋走去,腳步很輕柔,擔心驚醒了熟睡中的犬養一郎。
犬養一郎的脾氣她最清楚,此時進去捱罵算是輕的,搞不好就要受皮肉之苦,最好還是別幹傻事。稍微等了一下,師豔紅壯著膽子衝裡屋喊道:“犬養將軍,犬養將軍,有您的加急電報,是方面軍總部發來的,我可以送進去嗎?”很快,裡屋傳出犬養一郎疲倦的聲音:“進來吧。”
師豔紅挑簾走入裡屋,輕手輕腳地來到床前,雙手恭敬地將電報遞了過去。犬養一郎根本不看她,擺擺手說:“先放到桌上,我一會兒再看。”
窗簾拉得很死,屋內昏暗不明。師豔紅把電報放在紫檀木客桌上,不敢走也不敢坐,只好靜靜地站立在一旁等候。她不用想也知道父親的姨太太被折騰慘了,落到犬養一郎手上的女人別想有好日子過,她自己不就是這樣熬過來的嗎!
犬養一郎的軍刀就掛在床頭,走過去拔刀下刺,許多人的冤魂就可以安息了,自己有這個勇氣嗎?
二十一 捕殺(2)
師豔紅慢慢地向床頭走去……
殺死他!殺死他!一個憤怒的聲音在她心中吼叫,離軍刀越來越近了……
手指剛剛觸及刀柄,犬養一郎猛然發出亢奮的叫聲,驚醒了走火入魔的師豔紅,令她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自己真是太愚蠢了,犬養一郎若是被殺身亡,別說師家滿門老幼活不成,恐怕就連上陽縣城內的居民也會被無情地屠殺,這種事日本鬼子乾的太多了,險些釀成大禍。
讓這麼多人給犬養一郎陪葬值得嗎?
她悄然退回原地,心臟狂跳不定,好一會兒才恢復了正常。
又等了五分鐘,犬養一郎才掀被下床,父親的姨太太像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眼圈發黑,目光呆滯,臉色白得怕人。師眼紅趕忙上前為她蓋好棉被,伸手梳理她凌亂的秀髮,那張毫無表情的、佈滿淚痕的秀美臉蛋,令人看得一陣陣辛酸。
她回去後肯定會被父親掃地出門的,師仁軒可以忍受親閨女被日本人糟蹋,但絕不會給自己找頂綠帽子來戴。
為什麼受傷害的總是女人?她悲憤地在心底怒問。
犬養一郎拉開窗簾,陽光刺目,閉眼適應了一會兒才拿起桌上的電報細看。電報言簡意賅:說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畑俊六大將,將於三日內親臨華北方面軍視察慰問,特令所有旅團長以上軍官趕到北平接受總司令官的慰問和訓話,無故不到者軍法從事。
盯著電報在炭火火盆中化為灰燼,犬養一郎不禁皺起了眉頭。“薙草”行動已迫在眉睫了,此時去北平豈不貽誤戰機,來回少說也要五天。但是電報上已經寫明無故不到者軍法從事,和自己今後的前程比起來,“薙草”行動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往後放一放也無妨。
他可以對岡村寧次陽奉陰違,但畑俊六總司令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不然自己調往南方軍的事可就真要泡湯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