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島上盤桓一日,不然盛情難卻。”唇齒微動,將原因傳音入密說與三位師弟。
陸雲又附在法圓大師的耳畔道:“舍妹嫣然與袁星及公孫姑娘之間的事,是我最頭疼的,尚請四位大師微言點化他們。”
當下少林四大高僧棄舟登上海怪。晶芸甫欲控制海怪回島,倩文忽然道:“且慢,我與雲哥哥相約要做九九八十一件善舉,眼下便有一樁,豈能放過:”眾人怔愣中,她已飛身落到少林四僧來時駕御的小舟上,蓮足微跺,迅速趕上載著司馬頭流放的木筏,提之入舟後,扶搖而起返回海怪身上。
簡陋的道觀中,所食只有野果。晚膳用罷,法圓六師叫出天罡劍袁星,緩步踱到海邊,聆聽潮音。良久之後,法圓問道:“袁施主,你可聽到甚麼?”
袁星答道:“潮聲澎湃。”
“除此之外,還有甚麼?”法圓躍到塊巨大的岩石上,背對袁星問道。
袁星訝然不解道:“沒什麼!難道還有甚麼?”
少林高僧不再言語,盤膝坐下,雙掌緩緩推出,將凹凸不平的石頭擊得石屑紛飛,現出五尺見方平整石面。又出指如刀,在堅硬的石面上劃下盤棋枰,才道:“對弈一局,可有雅興?”
袁星並不躍起,緩步凌虛而上,盤坐在法圓對面,笑道:“空無棋子,何分黑白?”
“原本無棋,何子之來?袁施主,既無棋子,更無黑白之分。小到一棋一子,巨到一人一世,無一是真的,不過是暫時因緣業力聚成。—旦緣盡,業力不在,什麼都是虛的。”說著話時,已在己方棋盤上以指力刻畫好十六枚棋子。
袁星若有所思,出指在棋盤相應位置畫下“車、馬、炮、相、士、將、卒”,道:“大師先請。”
海面白白一線湧來,三尺高下潮頭立如水牆,撞擊在二人坐下的巨石上,碎浪濺起,幾星水花落到二人身上,頗覺涼爽,愜意至極。
落日映紅法圓面孔,更顯得鶴髮童顏。老僧右手拇指捺下,將馬前“兵”扣了出來,圓如刀削,大小儼然工匠精心製成的木製棋子。
袁星當下左手小指微屈,輕輕在“炮”上彈下,那原本是石上的一個炮字,應指躍起,落在迎門“卒”後,擺好當頭炮,開始便是咄咄逼人,揮師大舉進攻。
法圓自然而然將“兵”後的“馬”跳起,護住當頭門戶。
暮日垂下大半,殘陽如血。袁星耳中,澎湃的海潮聲變做千軍萬馬廝殺聲,眼前棋盤化作萬里沙場,烽煙滾滾,屍橫遍野。
好一場龍爭虎鬥,二人但覺剛剛坐下,殺至殘局時,已是明月在天。清冷銀光灑下,照到袁星緊張之極的臉上,豆大汗珠涔涔滾落,手中棋子被汗浸溼,始終難以落下。
驀地,法圓大師掌中射出股湛藍色罡氣,擊得棋盤化作齏粉。飛身而起,面對袁星慈祥地微笑。
衰星愕然,問道:“正在關鍵時候,大師何以不讓此局終了?”
“阿彌陀佛。世事如棋,哪有終了之時?人生如夢,難道你我方才不是在夢中?情場戲中.更是虛幻至極。袁星,你現在可醒悟了麼?”取出懷中敲木魚用的棒棰,重重在袁星頭頂擊下,“鐸”的一聲,震得法圓手腕發麻,險些鬆手。雖是拿住,手中卻突然輕極,堅質榆木棒棰只剩手中握著的把柄,並非震斷,而是化作木粉隨風飄逝。
袁星受到當頭棒喝,驀然醒悟,抱拳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尚請大師收錄門下。”
已於剎那想得明白,何必讓世上三個好姑娘為自己傷透芳心,長痛不如短痛,莫若早些勘破紅塵,免得大家煩惱。
法圓不聲不響,取出剃刀,便去剃袁星頭髮。
“嗤”、“錚”、“嗖”聲響連成一片,樹林中升起頭神鵰,飛過二人頭頂,雕上人幽幽道:“大和尚,你這般替袁郎解惑,姑娘我第—個便要殺了你!”
月光下,袁星看得明白,是鹿雲娘發出喪命針嗤然而至,“錚”的聲擊飛法圓手中剃刀,力道甚是驚人,嗖然聲中剃刀飛向大海。
又是—女凌虛落下,揪住法圓耳朵,疾言厲色道:“大和尚,你勸我星哥哥娶誰都可以,姑娘便是見不得他做了同你一樣的和尚!”來人宛似乘著月光而落,香風颯然,幾疑月裡嫦娥落塵埃。
法圓看清那姑娘,咧嘴呼痛道:“公孫姑娘,手下留情!”來人正是晶芸,杏眼圓翻道:
“你若是口下留情,小女子也不敢手下不留情!”法圓痛得呲牙咧嘴,連連道:“袁星的事.老衲再不置喙、再不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