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豐此生最後一次入宮是魏遼翁婿會盟碑樹立之後的一月。
“請大此等候。”
“有勞。”
不一會兒帳幔之後,果然聽到窸窣的布料劃地之聲,隱綽的身姿坐定,便聽到一個記憶中的女聲說道,“李大請起。”
請起卻不賜座,多年之後,這女子還是這般的脾氣,李兆豐不由有點好笑。
“臣此次來是來告辭的。”
那女子卻並不意外,“李先生要走?”
“臣預備辭官。”
“哦,”帳幔後,中宮裝模作樣地應了一聲,“那為何來與說?”
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兆豐卻知道,許多看著中宮糊塗,卻又恨這個女運氣好得逆天:兩度嫁,還都嫁的是皇帝。還竟然讓她生了皇子,得了勢。
然而熟知中宮這一路際遇,李兆豐卻比旁明曉得多。中宮看著是個心慈手軟、凡事都不計較的糊塗蛋,實際內心澄明。她得勢,可不僅僅是因為“運氣好”?
早個幾年的時候,換了旁處秦方好的位子上都該嚇得去自殺重新投胎。
“臣是自娘娘明光宮時引薦與陛下,如今辭官,也必來拜會。”
秦方好慢悠悠的說道,“大高才,便不是本宮,朝廷也總不會埋沒才。”
李兆豐明白當年的事確實是自己做得無義,中宮不是個沒氣量的,但被這個有氣量的女慢待,卻也實可見他當日所行對秦方好一生傷害之深。
想到這裡,李神棍此生頭一次好好地坦誠了回。
“臣是來與娘娘告辭的。”
“與告辭做什麼?”
“……臣是來拜見娘娘,願您……”
秦方好覺得也不必再和他兜圈子了,“是來看看,如果過得好,就算離開了,也不會有愧意,是不是?”
李兆豐未作答,卻已預設。
哼。
“做夢!”秦方好冷笑道,“這般虛偽的‘拜會’,大來了又有何用?本宮若過得好,也只為一;若過得不好,大此刻辭行之時,又能饋得什麼?”
李兆豐不語,低頭再拜。
直到四下寂寥,空蕩的殿堂中再無更多聲響。
“娘娘的今日,確係一之功。然而即便這樣,臣雖不能對您有任何裨益,卻也真心樂見您有今日。”
她有什麼必要發脾氣呢?
秦方好想了想,至少她如今還能安安穩穩地坐這個位子上,這個事實本身就已經讓她無須與任何計較了。
現她的處境,總好過她真混不下去,低身下氣地求強吧?
這道理她並非不懂,事實上她也從不是一個容易激動的,然而任誰對上了李兆豐這樣的,都容易上火。
這真真正正的傷害過她,帶著愧疚的臉、說著抱歉的話,一邊吹噓著大義,一邊把推入深淵——
——誠然到了此刻,秦方好也不得不說,當時她的那個死局裡,冒險嫁給高津予,實則是把她的死局盤活了。如今她有兒有女,得享太平富貴,雖然亦有付出,但比起一輩子明光宮中當一個被新朝盯梢,守節到死的前朝皇后來說,也是有利有弊了。
一啄一飲,報應乃定。
做個名聲狼狽的再嫁皇后,還是做一個流芳百世的孤寡賢后。這個問題或許不同會有不同的抉擇。
然而對秦方好這樣務實的來說,她也不得不中肯的承認,雖然開始的時候她是覺得屈辱的,但結果的時候,她卻是收益的。
誰能開始就看到結局?
想到了這兒,秦方好也消氣了,覺得也沒必要和李兆豐一般見識,慵懶地說,“大既要辭官,望一路順風。”
“多謝娘娘。”李兆豐拜伏於地,“下官冒昧贈與娘娘一句話。”
“什麼話?”
都這個時候了,秦方好也不想和他計較了,也隨便他問什麼。
“生際遇不定,三十年河東又三十年河西。即便這樣,卻是無法知曉將來的。”李兆豐鄭重地說道,“往後的日子,望娘娘依然有如今日之心境。”
不驕不躁,依然堅強自守。
秦方好點頭,“自然是知道的。也算是……多謝了吧。”
這是兩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秦方好說,“敵人呢,消滅是消滅不光的”
英慧說,“敵人,難道放就放得光麼?”
秦方好說這樣的話沒錯,因為她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