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拉個巴子,你們都是豬啊!留給學生們吃的飯你們也敢吃?媽拉個巴子!還不趕快給我再煮呀!”這以後,孫大球就開始吹口哨,按照他的要求,是要等所有人盛好了飯,他一聲哨響大家才能開始吃飯。這樣,可以保證每人至少能吃到一碗飯,至於吃飽沒吃飽那就全在自己了!你沒吃飽怪誰呀!誰不叫你吃快點呀!於是乎,狼吞虎嚥般的吃飯比賽開始了!
這是個陰天,光線比較陰暗,祠堂的大廳裡每一張飯桌都坐滿了人,黑壓壓一片。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銅錢大,正襟危坐地盯著桌子上盛滿飯的飯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等著哨聲響起。
楊經文兩口與女兒女婿一家合坐一桌,也已盛好了飯等待“吃飯令”下達。可不知怎的,他也許是真的餓了,也許怕吃不到第二碗飯,也許是耳鳴產生了錯覺,竟然敢公開藐視領導,不等哨聲響起他就動起了筷子。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這一舉動會招來一個響亮的耳光。
“媽那個巴子!你是剛從牢裡放出來的啊……”孫大球衝過去大聲訓斥道,一臉怒氣,口沫四濺,並揚起手來狠狠地打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的一個耳光在祠堂爆炸開,同時震懾了所有在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們目瞪口呆,噤若寒蟬,正要拿起筷子的立馬乖乖地放下,正在盛飯的立馬抬起頭,一齊把目光投向耳光炸響處。
這顯然是殺一儆百啊!看誰還敢“偷嘴”?柿子揀軟的捏啊!楊經文被打得兩眼翻白,含在嘴裡的飯粒也被打出了來,可他能說什麼呢?他是地主,打了也是白打。他只有捂著火辣辣的臉,默默地忍受著這種屈辱。這一耳光打在楊經文的臉上,卻疼在女兒詩芸和外孫的心裡。楊詩芸含著淚花看著父親,隨後扭轉頭狠狠地瞪了孫大球一眼,念龍則咬牙切齒地攥緊了拳頭……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對於孫大球這一野蠻行徑,不少人也表現出了不滿的態度,認為孫大球太法西斯了。不就是先吃了一口飯麼,用得著打人耳光?真是的……可又敢怒不敢言。
這以後,人們就開始琢磨怎樣才能吃得快吃得飽?碗是不能自帶的,一律只能用食堂的中號蘭花碗。很快有人找到了一種可行有效的方法,而且暗自傳開了:第一碗飯你不要盛得太滿,盛個半碗就行,吃完半碗你再去往死裡壓上一大碗,慢慢吃。這樣,別人吃一碗你就可以吃到一碗半了。當然,吃飯快的人是用不著這一套的。總而言之,在那種場合那種環境下,誰也不可能細嚼慢嚥,只能是狼吞虎嚥了。
哨子一響,整個食堂如暴風驟雨一般,一片呼呼啦啦地咀嚼聲,沒有人說話,但卻分明聽得出咀嚼出來的一片“快吃!快吃……”的呼喊聲。
當天晚上,詩芸在家發了一通火,大罵杜蔫子不是人。
自從村裡辦起大食堂,杜蔫子被安排到了蔬菜組種菜,幾乎每晚都要到菜地守夜。他拿了一包煙,披著棉襖正要往外走,卻被詩芸叫住了:
“你別走!你別給我裝聾作啞的……我問你,我爹他是不是你的丈人呀?”
杜蔫子就站住了,坐在房門檻上低著頭吸菸,嘟噥道:“是呀,我說過不是麼……”
“是……可看著別人這樣欺負你的老丈人,你連一個屁都不敢放!你還是個男人嗎?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沒有過良心,這麼窩囊廢!哼,虧你還是貧農,就這麼讓人欺負……”詩芸坐在椅子上,拍打著桌子說,眼淚噗漱漱滾落下來。
杜蔫子:“我能怎麼樣,難不成和他打一架?”
“你敢嗎?你不敢!哪怕你敢站出來放個硬屁,說句公道話,我也不說你!可你……”
“我是不敢,我沒本事!你找有本事的去呀!你不是跟龍書記好嗎,找他說去呀!”
“你放心,我會找!哼,瞧你沒出息的東西……”
詩芸說著,跳起來就往外走馬觀花。杜蔫子一急,站起來追上去,說:“喂,你還真去呀……”
詩芸不理他,急步往前走去。
其實,她並不是去找龍巴,而是去看看父親。她放心不下,擔心父親經受不住這樣的羞辱而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還好,父親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般詛喪,他依然像往常一樣伏在燈下看那本《天工開物》的書。母親陪坐在一旁補衣服。
見她進來,母親說:“芸兒,你咋來了?”
父親也抬起頭來說:“這麼晚,你還沒睡呀!”
詩芸說:“我過來看看……”
“放心,沒事。”楊經文把書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