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必須彼此分離?為什麼我們不能離開山谷?為什麼龍要襲擊我們?為什麼我們一定要依靠語言才能生存?
對啊。如果不像現在這樣依靠著語言,也許我們也能創造出輝煌的文明。誰知道呢?因為根本沒有人看過山谷外面的樣子,更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人類。
這些想法在四月的心中越長越大。表面上她仍然是和以前一樣可愛而愚鈍的女孩子,但是在她的內心,“作為元語者為學院奉獻一生”的想法已經動搖了。她悄悄在校園的張貼欄上匿名寫下了自己的想法,並因此和其他六名學生秘密結社了。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逃離索緒爾學院。親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開始行動之前,她又去了一次禁林深潭,和那裡的妹妹作了告別。
——對不起,今後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這裡看你了。不過,我會找到把大家從學校裡解救出來的方法的!在那以前,學校的未來就交託給你了。
結果,命運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走到邊境的時候,七人中有人後悔了,想要回到學校去。有的人堅持要一起離開。結果他們就這樣在邊境爭吵起來,四月很想阻止他們在這樣危險的地方吵架,卻是徒勞——激烈的爭吵聲,很快就驚擾到了逡巡的龍群。幾乎還沒有反映過來,就有人被咬掉了腦袋。頓時所有人的情緒都失控了。一切就只剩下了逃命,但那也只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四月施展著她生疏的語言能力,想要拼死一搏,但是沒用。她被龍角刺進了身體,甩到了空中。
在空中飄浮的時候,在她悔恨自己的無用和弱小,並以為自己的一生就要這樣完結的時候,她忽然感受到世界一片光明。那是一股無法名狀的語言之力,是未經由語詞就被施展的力量。她的世界很快降入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浸泡在大量透明的溫暖液體中,外面似乎有人在說話。
——席勒教授,您真要這樣做嗎?姐姐已經死了,妹妹的話,還是留在深潭裡會比較快樂吧……
她這才恍惚中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而真正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則是在五年以後再次遭遇了同樣的“置換之力”的時候。
——現在是幾月?
——呃,五月。
——那她的名字就叫五月吧。
…………
“你為什麼要隱瞞?”席勒問道。
“我要怎麼告訴你?”少女說,“你一直拿我們當做兩個人!”
“我確實是這麼以為的。我以為你不知道自己是元語者,在告訴你你的使命的那次,你還哭了。我一直以為那是你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元語者的事。”
“我流淚是因為那時你說‘希望你和你姐姐一樣’!”
“……對不起。”
席勒是真心真意在道歉,為她的偏見和疏忽,為沒有好好關愛這個學生。
“吶,怎麼辦呢,補償我吧。”少女勉強掛起微笑,帶著頑皮的表情。
“只要是席勒力所能為之事。”
“嗯……果然我還是想離開這所學校,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而你,不可以再尋死了。好好和夏洛特生活下去。”
聽見這樣的要求,席勒挑了一下眉毛。
少女認真起來:“你再這樣下去,西格蒙德老師就要被你耽誤一輩子了。”
席勒一臉茫然:“西格蒙德?那是誰。”
少女先是一愣,隨後微微笑了:“就是校醫啊。他還給你包紮過呢。——看來你真的是老糊塗啦。”
“你姐姐才不會像你這樣說話。……啊,抱歉。”
師生之間相視一笑。氣氛也終於輕鬆了起來。
就在她們和解的時候,麗·勞倫斯坐在一邊的長椅上,感受著久違的翻動《恆河沙書》的感覺。現在的她,終於可以像以前一樣,想翻到哪頁,就翻到哪頁,可以看完一整本不缺頁的漫畫,也可以完整的讀一首詩。她想起了席勒吟誦的《歡樂之詩》,將它在書中找了出來,字句依然熟悉,意思也可以理解,但她卻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讀出來,感受它的力量——再也不能了。
接下來的兩天裡,原本以為要來的麻煩全都沒有來。五月和身邊的人相處的不錯,大家只覺得她好像變得比前一陣更沉默了一點。那是當然的,因為她還不太適應。她之前在評審中翻供的事情,因為她在戰鬥中的卓越表現,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
比較麻煩的是麗這邊。“又一個在禁林深潭復生的奇蹟”——這就是第二天報紙的標題。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