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勁的金勝利看著等待在客廳的一大家子人,笑了,“我回來了,媳婦,去整點下酒菜,我跟劉忠喝點,可饞死我了。”
一聲利落的答應聲,劉萍帶著弟妹去做飯,而劉忠則陪著姐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姐夫稀罕幾個孩子,晚上八點,一聲吆喝聲,飯好了,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坐在飯桌前,金勝利拿起酒瓶給媳婦劉萍倒了一杯酒,“媳婦,我敬你一杯,辛苦了。”說完拿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了,劉萍含著淚笑著喝了丈夫給倒的酒,金勝利給小舅子劉忠倒了杯酒,“劉忠,姐夫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這個家。”劉忠沒說話,也幹了,飯桌上都樂呵呵的看著。
一杯接著一杯,金勝利飯菜沒吃多少,可酒已經喝了一瓶,不斷的碰杯中,慢慢的金勝利舉著酒杯,哭了。
第五十八章 喜悅下隱藏的悲傷
金勝利的眼淚把除了劉忠以外所有的人都嚇到了,劉萍走到丈夫身邊,撫摸著丈夫的肩膀,張著嘴想說點什麼,可看到弟弟在搖頭,沒在說什麼,李秀芹看著被姐夫眼淚驚的有些呆住的幾個孩子,趕緊帶著孩子下桌。
一直舉著酒杯的金勝利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劉忠看著默默無聲哭泣的姐夫,他知道姐夫為了什麼哭,那麼多相互扶持的肩挨肩背靠背的戰友永遠的留在了那裡,永遠的泯滅在那個充滿硝煙的戰壕裡,一個又一個死去的戰友,對他衝擊太大了。
此時的金勝利坐在家裡,看著老婆孩子,想起那些再也不能回來的戰友,心裡刀攪似的疼,自己還有機會回來,還有機會看見老婆孩子,還有機會喝著酒,可那些永遠無法回來的同志,卻長眠在了那個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上,三千人啊,足足三千個戰士僅僅回來四百多,代價太大了。
金勝利一口喝乾了酒杯裡的酒,依然低著頭沒有說話,劉忠拿過姐夫手裡的酒杯又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金勝利看著酒杯裡不斷晃悠的酒水,好像炮火轟鳴後的戰場上瀰漫的硝煙,抬起頭,瞪著通紅的雙眼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劉忠,笑了,“劉忠,姐夫回來了,他們留下了,你知道嗎?滿滿一列車的戰士,三千人,還有一百多的幹部,只回來四百多,而幹部才回來兩個,那個還在省軍區醫院,高位截肢,小劉、二黑、徐大彪、一個又一個就倒在姐夫面前,劉忠,姐夫這心裡刀攪似的,一閉上眼,就看見那些熟悉的戰友一個又一個倒在血泊裡,一場衝鋒倒下的戰士跟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有的戰士連個完整身體都沒有,劉忠,回來的車上,姐夫在想,是不是同樣留在那裡了,心裡會舒服。”說完扯著嘴角失聲哭了,低沉暗啞的哭聲,迴盪在有些空曠的大廳。男人的哭聲是不能聽的,如果不是到了動了真心傷了根本的地步他們不會出聲。那低啞沉重的哭聲能輕易擊潰所有的矜持。
劉忠看著耷拉著腦袋哭的像個孩子似的姐夫,眼淚也出來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勸慰痛苦中的金勝利,任何語言都顯的是那麼的蒼白,真實充滿血腥的經歷,哪一個又一個倒在他面前的戰士,那種痛苦不是蒼白的語言可以撫慰的,只是拍著金勝利的肩膀無聲的安慰著,一陣又一陣的哭聲,那種夾雜在哭聲中無法掩飾發自內心的悲傷,任何一個聽到哭聲的人都忍受不了。
劉萍捂著嘴轉身離開了,聽著丈夫那飽含痛苦的哭聲,走進廚房關上門,靠在門上蹲在地上偷偷的哭了,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樣她瞭解,她知道丈夫是真的抱著必死的心去的,尤其是當熟悉的戰友一個又一個倒在自己面前,他更會拼命,那掩蓋在衣服下面滿身的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據。
說她自私也好,沒有覺悟也罷,她真的很高興自己的丈夫能活著走回來,那怕這種喜悅會遭人詬罵,依然無法改變她迎回丈夫的喜悅,她不是不心疼那些失去丈夫、失去父親的女人和孩子,但心疼不能代替她的丈夫,她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只是無法改變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一場痛哭,洗刷著金勝利內心的痛苦,家的溫馨與安穩,緩解著他從戰場上帶回的傷痛,不管以後怎麼樣,如今的他,回來了,回到了老婆孩子身邊,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綠軍營,他不會忘記那些在一個戰壕裡戰鬥過已經犧牲的戰友,他活著一天就會記得一天,當有一天,他也下去的時候,他會告訴那些人,他,金勝利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們許老師的丈夫沒有跟著火車回來,本以為是犧牲了,但第二天二姑夫卻告訴了大家,許薇的丈夫劉強就是那個留在省軍區治療的高位截肢的幹部,估計現在她也接到通知,部隊會派人送她過去,聽說,劉強一直叫著自己媳婦的名字。